路允璽沒見過哪個女人這麼能吃,什麼食物都可以往嘴里塞,看起來好像餓了幾百年似的,簡直可以挑戰日本冠軍了。
兩人隔桌對坐,宣戰意味強烈。
「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話都听不懂?」艾安兒听得一頭霧水,她好像錯過什麼精彩情節。
「沒什麼。」艾寶貝避重就輕,刻意回避安兒的問題。
他犀利的瞳光可沒錯過她閃躲的神情,又將話題誘導回原點。
「艾醫生,少吃一點辣,那會讓妳的情緒更加焦躁,容易和人發生爭執。」
「姊姊,妳和誰發生爭執?」
「安兒,妳這就不對了。妳姊姊這麼愛護妳、挺妳,妳怎麼一點都不關心她的感情生活呢?」路允璽切中要點。
「姊,妳和何學啟吵架啦?」安兒睜大水眸。
「我們分手了。」她佯裝若無其事的宣布。
在說話的同時,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竄起一團火,圍繞著她的心髒狂亂地竄燒︰心里除了憤恨,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
安兒放下手中筷子,了無食欲。「那妳投資在他身上的那筆學費怎麼辦?他有還妳嗎?」
艾寶貝埋頭苦吃,回避她的問題。
錢財她可以追討,但她賠上的感情要找誰索回呢?
「我早說他靠不住,叫妳不要太相信他的話。存什麼結婚基金,做什麼愛情投資?」安兒替她抱屈,卻不知這樣的舉動讓艾寶貝更加難堪。
她很想走出失戀的打擊,雖然表面上看起來若無其事,但心里承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再加上路允璽的冷言嘲弄,更讓她努力塞食物。
「妳要是把念書的智商分一點來談戀愛,就不會被騙了。」安兒為姊姊那筆鈔票心疼。
耽溺在失戀情緒中的艾寶貝,借著食物來填補內心的空虛,即使胃脹了,但她的心依然覺得空虛。
五年的感情付之一炬,在最難堪的情況劃下句點,憤恨和懊悔沈積在心底,無處可說。
「安兒,妳快點吃,別再說了。」丁維希眼尖發現艾寶貝眼底的痛楚。
「丁律師,你會幫我姊打官司,索回那筆錢吧?」安兒神經比樹干還粗,根本沒發現她的不正常。
「呃……」丁維希的喉間像梗了塊魚骨頭,很難吐出任何句子。
「這算是民事案件,可以再請求償精神賠償嗎?」安兒真恨自己在事務所時沒認真學習法律條文。
「關于這些細節,我們要進一步討論。」
路允璽看她吃得如此沉默,突然後悔自己剛才逞口舌之快,掀起她的瘡疤。
看得出來她很疼安兒,也很愛面子,他又何苦這樣為難她呢?
她月兌下那襲雪白的醫生袍,也和其它的女人一樣軟弱,一想到這里,路允璽的心抽了一下。
「何學啟拿到綠卡沒?如果拿到不就變成跨海官司,好像很難打耶!」糟糕,法律條文她沒一條熟的,都幫不上什麼忙。
艾安兒的粗神經和狀況外,讓在場的其余三人罩上一層陰霾。
「妳關心好妳的『飯碗』就行了,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她的耐心用盡,已經沒有多余的心思去安撫安兒。
安兒扁扁嘴。「好吧。」
用餐的氣氛陷入僵凝,滿桌美味的佳肴引不起大家的食欲,只有艾寶貝還在吞咽著食物,填補著她空蕩蕩的心。
席間,艾安兒提議和丁維希去KTV唱歌,但艾寶貝和路允璽則顯得興趣缺缺。
飯後,四人一起步出餐廳,艾安兒和丁維希往KTV的方向走去。
「我送妳回去。」路允璽有一點想彌補方才的殘忍。
「不用了,我到前面的路口等出租車。」她頭也沒回的走了,不想再跟他多相處一分鐘。
「艾寶貝,很晚了,妳一個人回去很危險,我送妳。」他看著她倔強地轉身,罪惡感又增添了幾分。
「不用了。」她負氣地愈走愈快,穿越馬路。
路允璽快步走到停車場,駛回路口,只見她一個人茫然地佇立在路口,朝著擁擠的車流招手。
他將車子停在她的面前,搖下車窗。「這個時候很難叫到出租車,還是讓我送妳吧!」
「不用,我已經叫了無線電。」她撒了個小謊。
路允璽身後車子按著喇叭,催促著他踩油門。
「快。」他傾身拉開車門,不容她拒絕。
艾寶貝勉為其難地坐進前座,系上安全帶,隨他繞行在喧囂的街頭。
「妳住哪里?」
「大安森林公園附近的旭陽大廈。」她報上地址。
「沒和安兒住在一起?」他記得艾安兒好像住在公司附近。
「她搬去和丁律師住在一塊了。」
他打開收音機,幽閉的車廂傳來女歌手唱著分手哀泣的情歌。
兩人陷入沉默中,他隔著後視鏡看到她頹喪的神情,目光下自覺放柔了許多,心也軟了幾分。
結果一路上塞車,停停走走的,錯綜復雜的路徑,考驗著他的駕駛功力。
每一次戀愛,她都希望這是最後的終點站,所以拚命地討好對方,努力的經營,結果才剛開始啟程而已,終點在哪里,她也不明白。
看著車窗外飛快而過的風景,她懷疑自己在何學啟心里是不是連定格成一幅風景畫都是奢求?
她忽然覺得頭有點暈,很想搖下車窗透透氣,可是車在路面上晃,連帶的她胃里的食物也跟著晃,讓她飽受折騰。
「停、停車。」她臉色發白地囁嚅著,感覺到食道里涌出一股酸澀。
「什麼?」他恰好逮到綠燈,踩著油門狂奔。
「我……」語音未落,今晚豐富的佳肴全都「犒賞」在他愛車的腳踏墊上。
她嘔吐的速度跟他的車速簡直成正比!
幽閉的車廂頓時彌漫著一股酸腐味。
「妳……」他心里軟化的部分,在見到那堆「穢物」之後又僵凝了起來。
這個女人,簡直在找他麻煩!
正當艾寶貝想道歉時,路允璽臉上嫌惡的表情刺傷了她!自尊強烈的她,放不段,開不了口說抱歉。
「妳吃這麼撐干麼?」
「故意的,不行嗎?」她忍不住和他嘔氣。
于是她最後仍佯裝毫無歉意地下車,揮揮衣袖,留下一攤嘔吐物給他。
他由後視鏡看著她孤寂的身影,心里五味雜陳。
第三章
雷雨清洗過灰樸的台北城,街心到處是一灘灘的積水,周末的夜晚,艾寶貝臨窗佇立,發愁地盯著手中紅艷艷的喜帖。
電話錄音機里傳來高中同窗好友催促她參加喜宴的留言。
她愈來愈討厭諸如此類的聚會,到時候她的感情生活又會成為眾人關切的焦點,偏偏她又剛和豬頭何學啟分手,處境除了難堪之外,還有幾分落寞。
她浮躁地蹬著高跟鞋,關門、下樓,搭上出租車準備赴宴。
「去哪里?」出租車司機詢問她目的地。
「中山北路二段的晶華飯店。」艾寶貝看著窗外浮動擁擠的人群,心里愈加煩躁。
夾在轟隆隆的車陣里,司機沒好氣地猛按喇叭。
「中華民國沒一條好路可走,挖來挖去都不知道挖到什麼時候。」司機操著台灣國語埋怨著。
「對啊。」她隨意應允著。
顛簸的車身駛在坑坑洞洞的馬路上,就像她坎坷的情路,一路走來跌跌撞撞,還以為可以修得正果,最後還不是被拋棄。
是誰說過,女人的事業愈成功,相對的,感情就愈加失敗?
而她,恰好成了這個理論的證明者。
一談戀愛,她就好像患了夜盲癥,什麼都看不清楚,眼眸里只映著對方的臉,心里只看得見對方的好,愚蠢的相信戀愛中的甜言蜜語,卻忘了那只是讓感情加溫的催化劑。
「年底的選舉,一定要大翻盤才行!」司機義憤填膺地發表政治理念。「小姐,妳哪一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