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繡也得接受,再搖一回雲山,雲繡便匆匆回座。
"還以為你卷起衣袖幫人煮菜了呢,夫人!"小旦待她落座,就立刻翼落她。
苞雲繡一起久了,小旦也變得說話鋒利,倒是和她相好的淡月,只是變得多話點,並沒尖酸刻薄……不,張牙舞爪……還是不對,應該說"得理不饒人"。
"嗯,哎,不是,沒有,他們煮的方法不對,叫他們別弄豆腐了。"雲繡心神不寧,胡亂應付過去。
"多少吃些,你胃口越來越差了。"淡月不斷關心她的飲食。
小旦輕聲提醒說︰"胃口差,身材倒圓潤起來,也不是什麼緣故?"
眼看雲繡一天拖過一天,不肯招認月復內孩兒的事情,小旦也漸漸替她焦急。
接近除夕的日子,衣裳穿得寬厚,尚可掩飾四個月余的腰月復,雲繡又刻意少食少喝,肚圍並未增加多少,但是她臉上越是蒼白,越是教人心驚膽跳。
淡月買了不少補藥給她服用,也沒多少起色,要是說到請醫生把脈問診,她抵死不從,就是不給大夫看病。
淡月心疼她,到海縣來,原來只要五、六日光景的行程,他們一走近一個半月,為了這事雲繡又同他嘔氣。
小旦知道孕婦古怪難伺候,還是會忍不住同雲繡絆嘴︰倒是淡月大人,竟然可以忍受她無禮糟蹋,一路呵護逗樂雲繡,光憑這點功夫,小旦便高舉四肢投降,希望雲繡別放過這麼好的男人。
想不到一片好心,她卻吐舌歪臉,要小旦自己去嫁,不旦為了這個幾乎跟她翻臉……
"好了,好了,用膳時間已到,什麼話都等用完餐點再說吧!嘔!旺!"
雲繡又教油煙燻得反胃了嗎?
不不,這坐兒是一桌人都被那烏黑油膩的飯糊嚇吐了。雲山不好意思的搔搔腦袋,仍不忘替青荷辯解。
"她妙的飯不經看,但是吃起來還是挺有昧的。"免了,免了,他們全都飽了,看飽啦!
接下來就是住房問題了。
"小店只有三間房,你們有四位,這……這要是不嫌棄,我的房間也可讓出,請各位委屈擔待……"雲山還沒說完,淡月己大手揮揮。
"夠了,我和夫人一房,小旦、鳳鳴各一房,三間房夠!用了。"
"夫……人?"雲繡目光倏地放大,驚訝毫不保留地顯現在臉上。
他才要發作,雲繡已先行發飆的掃瞪雲山。
"煮食難以人喉,伺候又不周不到,現在我和‘大人’要同房,你那副什麼鬼臉?開店做生意,還敢挑東嫌西選客人,怎麼,你不怕被‘大人’治罪嗎?"
"大人"一詞塞入雲山腦際,終于明了,難不成她想雲繡是不是為了拯救兄長弟妹,賣身給什麼大人啦!?
還是,這位"大人"威逼雲繡得逞?
雲山憂心望向雲繡。她干脆背對雲山,冷眼瞄向淡月。淡月銳利精明的目光也恰巧與他對上。半晌,只見雲山和淡月面面相覷,暗中較勁。
雲山忽然記起雲繡的交代,立刻變得收斂,恢復小店主人應有的老實面孔。淡月掀開唇角輕聲笑道︰
"夫人心情不好,得罪您,請別計較。"
"不,是在下不懂招呼客人,客館們請原諒、原諒。"雲山還是捺不住立刻又追問︰"你是哪位大人?怎麼面生的很?不瞞官館您說,這是個小地方,來往的多是些熟人,可是您……"
"咱們是游山玩水路過這兒,不是控望親戚朋友,自然您不相識,至于好這位‘大人’嘛,我這小娘子心情不好,便使性子氣我沒當官,沒給她風光,故意叫的,其實我並不是什麼大人。"風鳴、小旦都很驚訝,淡月好像對這家店的老板特別有禮貌。
"不地方,實在沒啥好看的。"雲山還是不滿意淡月所答,但是對淡月此話,他有非常強烈的好奇心,他雖然沉靜如深池,卻又有令人不敢輕易招惹的內蘊力量,這樣的男人,配上好勝強悍的雲繡豈不剛好?
只是,名未正言未順,他們便在做哥哥的面前,出雙入對,公然共宿一室,這又教雲山情何以堪?"送他們至小店別闢出的小屋後,雲山還在空無客人的店人,支頭煩悶。
青荷撩開廚房竹簾,偷偷望向小店內,看見雲山在低頭生悶氣,便走向雲山身畔。
"山哥哥,你怎麼了?他們人呢?"
"去放行李、休息、游山玩水……青荷,以後晚上你別來了,我會讓左嬸娘們幾個蛐姐來幫忙些日子的。"
"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了嗎?我真的很努力,你教我的事都謹記在心,就是做出來不大一樣,我會改的,會更加油,別趕我走嘛!"青荷扯著雲山衣袖,大門不依。
雲山溫柔的握住她的手。
"在店里頭,踫上我那雲繡妹子,你怎麼稱呼?"
客人妹子?不認識的妹子客館?……都不好嗎?
"有了,就叫——雲繡客倍。"青荷滿意自己的回答,仰著臉企望著山哥給她稱贊。
雲山拍拍她的小臉,對她既是寵愛也有些無奈。
"青荷,你太單純了,這件事不是你應付的了的……見她扁扁嘴要哭,雲山又立刻補充道︰"咱們每天都到河畔去摘花好不好?我會去魯家接你,早晨雞鳴三響的時候,你就在魯家好好學些縫補工作,以後咱們家的衣裳都得靠你打點呢!"
只見"未來的家",含怨的青荷又開心的笑了。
臘月時節,北風正緊,離鄉背井的異地游子能夠回故里團聚的,都紛紛打道回府。
少小離家老大田,鄉音無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站在野草叢生的野地,滾滾黃水撲拍水中巨石,濺起風浪幾尺……淡月有如此的感慨。
雲繡看不透他那蒼涼的愁緒,為何表情如此沉重?
縮起顫抖雙肩,她只能陪伴在他身旁,一同看著荒野山河、寂寥天空。
"冷嗎?"淡月回過神,招呼抖顫的雲繡。披著雪白棉襖的佳人,如雪團般潔白了。
"怎麼不和小旦、鳳鳴待在店里,在房里撥炭取火也好哇!"心疼的把那雙幾乎稼明的皓腕放入自己掌心,讓自己的手溫暖雲繡的冰涼小手。
手兒、心兒霎時全涌上熱熱的血,天地的寒涼冷冽也為得和藹可親起來。
"想知道你為什麼來這地方?"還有,她不想和大哥面對面,大哥要問的話全是她不想回答的,當然——這些內心話,雲繡只能悶在心口上。"只是想來看看。"淡月避重就輕。
"是嗎?這是你指定要來的地方,我看絕對不是‘看看’那麼簡單的理由。"雲繡不必多想立刻反嘴。
"那你說,上這種小地方還能有啥事?"
"我怎麼知道?咱們初來乍到,也許有很多古怪事情還沒機會踫上。"雲繡一面說,一面憶起她可愛的小堂妹水池,心想到了這地方,遲早會踫上她的,但是不先跟她打聲招呼,天曉得她會不會捅什麼樓子。
"撞上了,你會怎麼樣?"淡月認真的問。
"逃吧!"雲繡不經心的答。
"你一個嗎?"淡月又追問。
"也許兩個……也許……"三個人吧!話到口中打個轉,仍是沒有說出口,"也許自己跑了。"
"真狠心,妖精都不講道義、不顧人死活的嗎?"
"我跟你相處太久,沾染太多人類劣飛,久而久之也變壞了。"雲繡順水推舟,大口冷著空氣,一想到失去淡月,她的心酸便冒出頭。
"要是我,永永遠遠都不肯放開你。"
淡月堅持雲繡和他發同樣的誓言,雲繡卻死咬著牙關,堅決不肯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