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袖,娘的心肝你在哪里?
傷心的枯容源于深濃的思念,她再也忍不住掩面哭泣起來。
男子幽幽輕嘆,溫柔的將妻子擁入懷中。
「素素,別再哭了,女兒只是被商隊帶走,只要咱們跟著打探,一定可以找回女兒的。」瞥望了眼天色,男子的眸再度轉向妻子的臉龐,「素素……時間不早了,我看……咱們還是起程,別等澈兒了,」據說帶走女兒的商隊落腳在南方的小鎮上,于是他與妻子匆匆整理簡單的行裝打算一路南行下去,臨出門卻找不到澈兒。
「我……」為難的眸閃了閃。
「素素,再等下去,我怕那商隊……」男子欲言又止,他知道妻子的顧慮,但女兒是他的心頭寶,他只能顧著女兒,「反正澈兒有李伯會照料。」
「但是……」安素素哭腫的眼再度瞥向板道深慮。澈兒的脾氣一向執拗,總是與他的娘一般固執,萬一、萬一他誤以為他們為此而丟下他,那……
「素素,我想李伯會告訴他的,反正咱們很快便會回來,不是嗎?」
「我……」掙扎了許久,教思念磨痛靈魂的安素素再也忍不住找尋女兒期望,含淚點頭。
男子吁了一口氣,扶起乏力的妻子上馬車,馬蹄走過揚起的滾滾塵沙模糊他們離去的背影。
「表少爺,你總算回來了……」倒臥在大巴的花白老翁劇烈嗆咳了一聲,吃力的抬起手揪住急沖進門、險些踏到他的冷澈,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
「李伯,你怎麼了?」冷澈慌忙的俯身驚呼,見他似是喘不過氣來,忙用手使勁的拍他的胸瞠想幫他順氣,未料他的動作反而增加老翁的疼痛,冷澈怕極了,忙松開手再也不敢踫他分毫。「李伯,你等等,我去叫人來,對了,姨娘呢?」
「表、表……少爺……」心、好痛噢!「老爺與夫人去、去……找小姐……他們……」他拼了命的想將老爺的吩咐說清楚,但疼煞的感覺卻讓他只能揪緊前襟申吟不已。
「李伯,你說什麼?」姨娘是不是要他了,她是不是也在責怪他?他不是故意的,他沒讓綠袖陪碧蘿兒出去啊!姨娘是不是在怪他?
「夫、夫人找小……姐……」逼人的晨光照在老翁白得嚇人的臉上,死神的腳步已在這時靠近,「夫……人要表少爺等……等……」一陣強烈的疼痛後,哽在喉間的話已隨著消逝的氣息渺渺飄散人間。
「李伯?」
姨娘要他滾蛋!李伯沒有說完的話可是姨娘要他收拾包袱滾蛋?慌亂失措的他放任思緒漫無邊際的猜測著,十歲大的腦袋已無法正確的分析情況,只能任由自責鞭笞自己。
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那綠袖也不會和碧蘿兒出去,綠袖也不會丟掉了。
他的家人又再一次離開他了嗎?他又要成為沒人愛的孤兒了嗎?
秋風瑟瑟的吹起,蕩在風中的,是冷澈不甘、害怕的哭泣。
「砰!」
門猛地踢開,哭累倦極入睡的施碧蘿嚇得彈坐起來,長長的濃睫毛眨啊眨的,小身子已縮進床里側。
「澈、澈哥哥……」施碧蘿縮著前攬的小臉,下意識扯過軟被摟在胸前,澈哥哥怎麼了?生氣的模樣比昨夜還嚇人。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冷澈怒焰襲人的朝她怒吼著,沖了過去便是一陣拼命的好打。「都是你這個禍精害的,要不是你,綠袖妹妹也不會失蹤,而綠袖妹妹不失蹤,那、那……」那姨娘也不會不要他。他的話一哽,遭人遺棄的羞辱感讓他怎麼也說不出那句話,只能像出氣般的,結實的拳頭一一的往縮起的嬌軟身子招呼著。
嗚……都是她!「澈……哥哥……碧蘿兒好疼、好疼……」哭得一聲一聳的小身子蜷縮成一團任由他打,即使疼得難受也不敢躲開。
「都是你……」在捶打中,冷澈的口中頻頻喊著的只有這句話。
姨娘不要他了,而罪魁禍首便是這個害人精,傷心的感受化為淚水,不甘的淚落下來,他停下手忿忿的拭去,然後又攫過去想繼續先前的動作,但她縮成一團卻不躲開的行徑教他停下衛手,他試了又試,但拳頭卻伸到她身前便縮了回來,而淚水也越落越凶,他拼命的抹著,不料越抹淚越多。末了,他停下抹淚的動作,心有不甘的放聲大哭起來。
哇……姨娘不要他了!他又要像以前一樣當個孤兒,昔日痛失爹娘的恐慌揪亂他的理智,害怕的感覺再一次漫天襲地朝他卷來……他不要,他不想當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孤兒。
他要姨娘、也要綠袖妹妹……姨娘!你怎麼可以不要澈兒……
「澈哥哥。」施碧蘿無言的爬下床站在他身前,忽然哀哀的伸手緊緊環住他。「你、你別哭嘛,碧蘿兒也想哭了。」澈哥哥一定挨美麗阿姨的罵,都是碧蘿兒的錯,所以……澈哥哥好可憐,碧蘿兒也好可憐……嗚……好疼……澈哥哥剛剛打得碧蘿兒好疼。
「都是你啦!」
冷澈哭喊著用力推開她,施碧蘿踉蹌了下又再次緊緊抱住他。
「對、對不起啦……碧蘿兒真的不是故意的,碧蘿兒已經請爹爹幫忙找人了。」她小聲的道著歉,然後揚首朝他保證的急喊著︰「很快就能找到的,真的!」她的爹爹是萬能的。
「哼!你那個爹!」听說那老頭是個色膽包天的婬賊,上一次還用色迷迷的眼光瞅著姨娘不放,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姨爹又怎麼會不許姨娘再陪自己上街;而如果不是這樣,那自己也不會不敢一人出門買紙鳶,那……姨娘也不會不要他!
都是她及她那個爹害的。
「你爹是個不要臉的壞蛋,而你是壞蛋的女兒。」
受傷的心靈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于是他口不擇言的傷害她,並在她不置信的眼神下,得意的哼笑起來。
「你、你罵人!」抽泣聲抿在嘴里不敢逸出,但小臉上寫滿了難過與憤怒。
「罵人又怎麼樣?你爹是個,而你是個小!」他突然想起她強吻他的那一幕,氣惱的臉上掠過一抹深紅。
「你!不許你罵我爹!」也不許你罵我……淚水仿佛就要從她的臉頰落下,她氣呼呼的抹去。
她爹是好人,整個府里只有她爹是真心疼愛她的,不許他罵爹!
「哼!我偏要罵,怎樣!」他冷嗤的伸手推她,「你的爹是,而你是小!」
童言童語雖然純真,但有時也直接的傷人,怔愕了好半響的施碧蘿不信的瞅著冷澈瞧,一句句的穿透她的混沌意識。
「!!大與小!」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哭得淒摻的小臉陡生怒氣,她沖上前,學他方才的模樣,以小拳頭在他身上砰砰的捶著。
「不許你罵我爹!我爹是個好爹爹,不、不是……什、什麼……」她哽咽哭聲難受的抽了抽。「爹爹是好爹爹……你才是壞蛋……」
冷澈一听,心頭火燒得更旺,他用力的推開她,小身子怎麼禁得起他的使力推離呢?砰的一聲,雪白的額際已染紅了鮮血,觸目驚心的沿著眼角滑落,在她臉上劃出一條血痕。
突生的變化令兩人呆楞了下,片刻,施碧蘿嗚嗚的哭了起來。
「澈哥哥……好痛……」即使傷由他起,碧蘿兒仍向他尋求慰藉。
「我、我不是故意的。」怎麼辦?她流血了,驚慌失措的他逐漸退到門邊,但又猶豫的踱了回來。片刻,像放下心中的掙扎,他拉起垂在床沿的美巴紗帳,小心的為她拭去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