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舜華 第42頁

「什麼?」

「你有意促使我說出這些事來,為什麼呢?絮氏的事都是你告訴我的,藥也是你給我的,我知道你是利用我除去絮氏,我也願意除去她,若然你想過河拆橋,反害白起或柳家,我……」

連壁忽地自轉角出現,笑道︰「當家,該去上香了。」

舜華往他看去,隨即,白起自他後頭現身。她心一顫,瞄了一眼面色雪白的柳葉月,試著若無其事道︰「白起,你也來啦。」

白起防備地看著她,客氣道︰「崔當家,難得見你入寺廟來。」

「今日福至心靈,想來就來了。我瞧柳小姐腳拐了,還想你要在場可真算是英雄救美了,沒料得你還真的在。」舜華瞄瞄稍遠的事門,笑道︰「想來轎子已在等候,舜華就不多聊了。」

白起應了一聲,走到柳葉月旁,舜華轉身就走,哪知白起忽然一句︰「崔當家暫且留步。」

舜華回頭,對上白起的目光。

「崔當家,借一步說話。」他低首朝柳葉月道︰「小姐暫且忍一忍,我與崔當家說兩句就好。」

舜華不著痕跡與略帶驚慌的柳葉月交換一眼,跟著白起到一旁。

「崔當家,近幾個月你與尉遲恭走得近。」白起淡聲道。

「……嗯。」她手心微地發汗。

「尉遲恭拿走我一幅畫卷,還請崔當家轉告他,請他交還。」

「畫卷?什麼畫卷?」

「畫卷里是肖像,當日我留在畫樓里,吩咐樓主不得外賣,適巧尉遲恭來訪,取走那幅畫,我幾次遇他,他皆視若無睹,再這樣下去,我也無計可施,所以請崔當家替我催催。」白起不說那幅畫的重要性,也不表露情緒。

舜華尋思片刻,啊了一聲。不會吧?尉遲哥收了那張絮氏舜華戲水圖嗎?不是只看一眼就沒再看了嗎?

白起微地皺眉,立即又掩去。「瞧崔當家的樣子,是看過那畫了?」

「……眼角上挑、有美人尖、嘴唇略厚的平凡女子戲水圖?」

「確是此圖。它再平凡也不過,我實在不知為何尉遲兄一拿不還,這圖是要銷毀的,還請崔當家幫個忙。」

「銷毀?為什麼要銷毀?」

他眼皮不眨。「那是我隨意之作。你該知我有一半南臨血統,曾習過南臨畫功,一不小心會帶些南臨影子,傳了出去,有損我的名聲,當然要銷毀。」

「畫里……是何人?」

白起笑道︰「虛構罷了。」

舜華聞言,故作尋思,點頭。「這圖我問問看吧。」

白起作揖多謝之際,不忘補上一句︰

「崔當家想與尉遲兄玉成好事,可也要多注意尉遲兄。平白無故搶走女子圖,這對你來說不是件好事。」往下一看,落在她手里的《京城四季》。「這種東西你也看?」他有點驚詫崔舜華看了後,竟然沒有追究。

舜華笑道︰「排遣寂寞罷了。哪日我見了不快活,自然翻遍京城,也要抓出那個敢玩到我頭上的人來。」

白起不以為意,回去抱起佳人離去。

舜華目送他們。片刻,她雙腿猛然發軟,搖搖欲墜地靠在身後泥牆。

「……當家?」連璧上前輕聲道,拾起地上的《京城四季》。

舜華捂著臉,模糊不清的聲音自十指間傳出︰「沒事……有些頭暈反胃想吐罷了。」

原來,要害死一個人必須找這麼多理由。柳葉月把害死她的理由全賴給她的姓氏為她自己月兌罪,可是她听出來了,柳葉月在乎的是絮氏舜華在白起心里的重量。不管兄妹、不管什麼身分,就是不該有重量,哪怕白起看她一眼都不行。

她忽而苦笑,怎麼不早說呢?她可以想辦法快快養好身子,出去見見世面,說不得她很快就有喜歡的人了,可以出嫁了,這法子不是更好嗎?

她低嘆口氣,抹了抹臉,抹到眼下不平的明顯肉疤。她振作起來,放下手,朝連璧道︰「以後寫《京城四季》時,別提到柳家小姐的事。」

「是。當家臉色……很白呢。」

「偶爾也要白一白才好。」她笑︰「時辰差不多了,到禪房等神官吧。」

「是。」連璧找來僧人領路,來到一間清靜的禪房。她沒入內,只在小院子里等著。有水井在院里,她探頭一看,井水太深看不清自己的面貌。

她回頭,連璧面無表情就在自己身後不到兩步遠的距離。

「連璧,幫我打桶水吧。」

「是。」連璧沒遲疑地拉開彼此距離,上前打水。

舜華往水桶里的水看了老半天,忽然笑道︰

「看朱忽成碧。」抬眼一看,連璧正望著自己。她柔聲道︰「剛才忽然看見自己有美人尖,嚇了一跳,再一看又不見,但第三眼看又覺得有了。」

連璧答道︰「或許相由心生?當家認為自己長什麼模樣,久而久之自己就是那個模樣。他人看當家是青面獠牙,那他一生不改其念,即使當家變了臉,他依舊認定當家是青面獠牙。」

舜華听得亂暈暈。「你這話真有禪意。」還難得正經地說呢。可惜她沒有慧根,听說連璧出身是書香世家,還是小鮑子便被崔舜華看中閹了,果然書香世家出來的孩子不一樣,與眾不同。

連璧又笑︰「連璧也很驚訝會說出這種連自己都不懂的話呢?」

一陣足音自遠面近,舜華看去,正是尉遲家的蚩留。今日他一樣蒙著淺黃錦巾,行止如常人,簡直看不出是個失去眼楮的人。

「連璧,你先下去。」等到連璧離開後,舜華笑咪咪上前,道︰「蚩留大人,可舜華扶你?」

蚩留微微一笑︰「崔當家,神官是不太能讓女子踫的。」

「是麼?」她猶豫一會兒,道︰

「今日以至天寧寺寶地吸收靈氣為由,方能外出,傍晚得回去。如果不是有尉遲當家的命令,蚩留斷不敢與皇室之人接觸……」

「是請求是請求。」

「尉遲當家知道我一向把他的請求當命令,只要他肯說,我一定做到。」

「你們是堂兄弟吧?尉遲哥提過。」舜華道。

「是啊,目前尉遲家成年者只有我與當家,他是我堂兄,但十六歲就成一家之主,而我入了神廟。」他似是看穿她的想法,輕笑︰「北瑭天下歸溫姓管,溫姓看重的北瑭大神官卻歸尉遲家管。」

囂張!囂張!太囂張了!比她這個崔舜華還要囂張!她都不好意思問他是不是不把皇上看在眼里,只在意尉遲哥了,他還敢這麼明目張膽!當年崔舜華該多跟他學學才是!

蚩留又道︰「尉遲當家還沒來麼?」

「嗯,他晚些到。」

「其實我也不敢確定那咒還有沒有留在你右臂上,只有崔舜華才親眼看過她臂上的咒。那本《長生咒》只有數頁,我與大神官看不見,但也每一頁細細模了模。她懷疑是大魏金刀皇後徐達的遺物,徐達出身西玄赫赫有名的徐家,在四國歷史上她是鬼神之女,一生復活數次,她這本《長生咒》必定有其功效存在,故崔舜華要大神官以神力替她上長生咒,保她復活無止境。」

「可是……失敗了吧?」

蚩留遲疑片刻,點頭。「眼下是失敗了。但那本《長生咒》定有其功效,只是不知是如何功效,我說過我模過那本書,書封書頁紙張都十分古老,不是四國主產的紙質,大神官要崔舜華將那幾頁所有的咒文細細陽刻在木上,讓我們模熟後才能留在她身上。她刻至木頭上後,就將那本冊子火燒了。」

舜華訝然。這崔舜華未免貪心過頭了,居然只想她一人長生不死。

蚩留攤開拿出的紙張,面朝向她。「絮氏舜華,請在此看清楚,此物是我靠記憶繪出,看完後定要燒掉。你仔細看看,與你右臂上的傷紋可有雷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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