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說真的,她不太相信,但他這般堅持,她又能如何?「不過,今兒個是我頭一回在腦袋里響起那般真切的聲音,說不準有一天我的記憶會恢復呢。」
說著,她便徑自往前走,應多聞趕忙跟上,又听她道︰「他一定是我的家人,他舞劍舞得極好……我不會說,但只要看見他的背影、他的姿態,我就覺得很安心。」
她愈說愈神往,他愈听眉頭愈皺,思忖著她說的到底是誰。她的父親並不懂武,甚至她根本沒有手足,她要上哪去瞧個男人舞劍?
「對了,你會用劍嗎?」她轉頭問著。
應多聞回神,應了聲。「一般武器都有學過,槍和劍是最基本的。」頓了下,他假裝漫不經心地問︰「你說,你瞧見那人的背影……在哪瞧的?」
「夢里啊,我在想,連作夢都能夢見他,那就代表著他在我心中的重要性。」她毫無道理地篤定認為。
進了小院後,她瞥見一旁草地上有斷落的樹枝,隨即撿起遞給應多聞。「欸,舞一段劍給我瞧瞧。」
「練劍不是舞劍。」應多聞的眉頭已經快要擰出一條溝來。
「隨便,練一段讓我瞧瞧,把這樹枝當劍。」
應多聞萬般無奈地接過樹枝,在手里掂了兩下,隨即退上幾步,吸口氣,手中的樹枝挑抹了數下,驀地樹影中的他移步迅疾如電,回身挑劈,側身收氣,一個翻轉,只見樹枝如蛇信般地鑽動,剛硬之中噙著柔勁,像支舞卻染著噬人殺伐之氣。
瀲灩看得失神,雙眼追逐著他的身影,仿佛曾經她也是這般追逐著某個人的身影,然她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但她不急,如果老天不讓她想起,她就算想破頭也沒用。
不過,不得不承認,對于身懷武藝的人,她是真的特別有興趣,此時的應多聞在她心中往上提升了一個層次,好看的不再只是外貌。
見他收劍吐納,她連忙拍手叫好,得到的是應多聞那無奈如哄小孩般的神情。有什麼關系,反正她確實還是小孩子,被哄,她一點都不排斥的。
「多聞,你真的有一身武藝呢。」她邊拍手邊開心地走上前,誰知腳下不平讓她一拐,眼見就要撲地而去時,下一刻她已經落在他溫熱的懷里。屬于他的男人氣息帶著微微汗味襲來,手搭在他肌理分明的手臂上,她這才發現這個年輕人正偷偷地成長著,抬眼睇著他,和初見面時相比,他的臉龐月兌了點稚氣,線條越發剛毅有型。
「怎麼連路都走不好?」應多聞將她扶起,收回橫在她胸下的手臂,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臉。
「還不是你害的。」她咕噥著。
「又我害的?」
「對,只要我過得不好,我有點閃失,全都算在你頭上。」她佯裝習蠻地道,卻見他神色恍惚了起來,不禁抓住他的手。「怎麼了?我說笑的,你當真了?」
然而,就在她握上他的手時,他如遭電擊,猛地甩開她的手。「我累了,先回房了。」
話落,頭也不回地先進了側房。
瀲灩楞在原地,偏著螓首想了下,問著一直在身後的香兒。「香兒,我又是哪句話惹了他了?」他真是個古怪的人,看起來也不是個喜怒無常的,可偏偏有時卻陰陽怪氣的。
香兒撓了撓頭,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少根筋的小姐說,方才那千鈞一發之際,應多聞的手臂可是橫過她的胸下……算了,既然小姐無感,應多聞又沒點破,她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吧。
「小姐逗人要有分寸。」最終,她給了中肯的建議。
「也還好吧,我有馬上澄清了啊。」這麼禁不起玩笑嗎?
嘖,這年紀的男人,真教人模不準。
翌日,瀲灩比往常還要早上工,因為菊姨差人來喚她,說是李叔昂要離開蟠城,特地跟她告別。
待瀲灩一進屋,發現屋里除了李叔昂,還多了兩個男人,心里狐疑卻沒問出口,一入座便先替李叔昂斟了酒。
「李二爺談成買賣了?」
「托你的福,馮四爺很爽快地給了一批貨,讓我可以回京交差。」
「所以李二爺要回京了?」她問。
「不,還要去一趟淘金城談一樁買賣,回程時,我會再過來天香樓見你。」李叔昂一見她便笑眯了桃花眼,擺了擺手,要身後兩個男人先退出房外。
「屆時瀲灩必定恭迎二爺。」瀲灩笑吟吟地道,隨即又問︰「二爺要兩位隨侍到外頭守門,是要跟瀲灩說些不讓人听見的話嗎?」
李叔昂聞言,簡直是一整個眉飛色舞。「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我呢,看中你了,如果可以,我想帶你回京。」
瀲灩楞了下,沒想到他竟是想替她贖身。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她絕不會錯過!
「不過,在這之前,不知道你能不能……」李叔昂打開擱在桌面的包袱巾,輕輕地推向她。
瀲灩不解地看著里頭的布料,抑或者是衣衫,听他道「能為我換上這一襲衣衫嗎」,瀲灩沒抬眼,長睫微顫了下。
難道說,她看走眼了?這位李二爺根本是個下流的登徒子?
「還有這個,是昨晚你替我引見馮四爺的謝禮,要是你現在肯換上這襲衣衫……」李叔昂從身旁的椅面取來一只木匣,一翻開,里頭裝的是銀燦燦的銀錠,再加上他從身上解下的錦囊,一打開,里頭盛滿了金果子。
「這些都是你的。」
瀲灩微眯起眼,撇嘴無聲哼著。
拿金子銀錠買她?以為她會動心嗎?
打從菊姨差人說李叔昂要見瀲灩,應多聞一直隱隱感到不安,尤其菊姨還刻意不讓香兒跟隨,更教他倍感不妥,偏偏菊姨故意發派了他工作,硬是不讓他靠近二樓的梅字號房。
只是,都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卻依舊不見瀲灩的身影,他丟了手上的差事,繞了點路,從一樓直接躍上二樓的欄桿,卻見轉角處的梅字號房外竟站了兩個男人,這陣仗怎麼看都不對勁。
難道,那個長得一臉桃花樣的男人打算對瀲灩用強?!
第六章又妒又嫉生嫌隙(1)
思及此,應多聞再也沉不住氣,直朝梅字號房奔去,卻見房門適巧打開,瀲灩捧了個木匣子走了出來。
他又走近一步,便見李叔昂也踏出門外,雙眼賊溜溜地打量著她,教他不禁緊攏著眉頭停在原地。
「多聞?」待瀲灩跟李叔昂告辭後,走了兩步就見應多聞站在幾步外。「過來幫我,多聞。」
天啊,這木匣重得不可思議,可這甜蜜的重量,她是怎麼也不會嫌棄的。
應多聞本想轉頭就走,不想幫她的,余光瞥見她的腰帶微松,不禁楞在原地,直瞪著她的腰帶。
「多聞,不是說了要你幫我,你杵著做什麼?」她沒好氣地端著木匣走到他面前,卻見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腰上,她不禁問︰「怎麼了?」
她總不可能把衣裳穿反,抑或者是落了什麼吧?
應多聞緩緩移開視線,打量她的臉。她的臉頰白里透紅,唇色紅艷欲滴,活月兌月兌是個會教所有男人都起心動念的美人胚子,而她的衣裳亂了……她進了梅字號房那麼久,出來帶著賞賜,亂了衣裳……
「先幫我,我手都酸了。」瀲灩無視他的打量,硬是將木匣塞到他手里,他本來就很喜歡盯著她的臉瞧,就當他是把她當故人懷念算了。
她垂眼打量自己,發覺腰帶松了,趕緊系好,抬眼又對上應多聞復雜至極的目光,不禁皺起眉,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沒事嗎?」他啞聲問。她看起來就跟往常沒兩樣,壓根不像甫懂男女情事的姑娘,所以一切應該不是如他想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