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大猷一回到家,迫不及待地先按下CD。
貝多芬氣勢磅礡的交響曲,撫平了他有些低落、焦躁的情緒。
「這才是洗滌人心的音樂。」
他換上休閑服,為自己倒杯紅酒,舒服地坐入躺椅,聆听美妙的樂章。
不知道冷書亞喜不喜歡交響樂?
嗯,改天可以問問她。若是同好中人,或許可以藉由討論彼此對音樂的觀感,而進一步拉近兩人間的關系。
一想到再見面,他嘴角扯開笑意,感到有些迫不及待。
他繼續沉醉在音樂之中,听覺所接收到完美的音質,就像是交響樂團正為他做現場演出。
不知過了多久,隔壁大門開啟的聲音驚動了他。
芳鄰回來了。
對了!他不是要教芳鄰分清楚什麼叫作交響樂嗎?
他拿起遙控,將音量放大。
冷書亞累慘了!
下午舒大猷離開後,送來一只要美容的貓,因為害怕陌生人,緊張地亂抓人。她雖然盡量避開了,但仍掛了彩,被抓了好幾條爪痕。
一進門,就听見隔壁的芳鄰又在制造鑼鼓喧天的噪音了!可是她好累,沒力氣計較,先洗澡再說。
她快速地沖澡,熱水滑過爪痕,雖沒有傷口,但紅腫的部分仍有些刺痛。
棒壁那亂槽槽的音樂,透過浴間門板,仍隱約听得見。
她覺得有些奇怪,因為在大門外,音樂比較沒那麼大聲,反而在屋內,好像兩屋之間的牆特別薄似的,隔音效果極差。
出了浴室,那轟隆轟隆的噪音更大聲了。
她今晚沒耐心繼續保持禮貌,她用力地捶著與隔壁相連的牆。
咚!
她嚇了一跳,呆怔了一會兒,再輕敲兩聲那道牆求證。
「天……」她喃喃自語。「這牆不是水泥,居然只是用夾板做隔間,難怪隔音效果這麼差。」
咚!.
舒大猷听見臥室傳來好大一聲撞擊。
「什麼東西掉下來了?」他走進臥室,審視四周。
咚咚……
這次聲音比較小,力道是從牆的另一側傳過來的。
他的芳鄰在敲擊?
他上前,自住進這屋子之後,第一次模模床頭後的牆面。
咚咚……
他的芳鄰在傳送密碼嗎?
舒大猷唇角一抿,想嗤笑,但手心感受到的震動卻使他笑不出來。
這道牆的材質好像不是水泥?他忍不住再求證一次。
咚!
換他敲擊牆面,整面牆的左右兩邊是實心,但中間卻是空心的。舒大猷記得房東曾說,這面牆無關整幢大樓的結構,因此當初曾要求建設公司將這道牆打通,做一個拱形門的造型。
想是後來房東要出租,因此請工人將這道牆封起來,而方法是將整面牆兩邊都釘上夾板再粉刷。如果不敲打牆面,外觀根本看不出是何材質。
可惡,真的是夾板!而且厚度之薄,似乎只要他拳頭用力一敲,中間空心的牆面就會被擊破。
房東竟用如此草率的方法封牆!難怪他會覺得芳鄰的鬧鐘響時,好像就在他耳邊吵一樣。
客廳的掛鐘「當」了一聲,舒大猷看看表,都十二點了。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罪惡感,如果這道牆的隔音這麼差,那他每天必听交響樂的習慣,透過環繞音響,芳鄰也一定同他一般身歷其境吧?而顯然的,芳鄰並不欣賞這樣的音樂,難怪會說是噪音。
他立刻回到客廳,關上音響,瞬間安靜下來。
舒大猷回到臥房躺上床,因為自覺理虧,雖是無心,但畢竟騷擾鄰居好長一段日子而不自知,因此特意聆听隔壁的動靜。
拖鞋輕聲地踏在地板上,從床的這頭走到那頭,接著是落地窗打開的聲音,他的芳鄰此刻在陽台。
舒大猷決定向鄰居道歉,他彈起身,走向陽台。
哆啦A夢的音樂聲從隔壁傳過來。
他走出陽台,藉著燈光,從雕花鐵欄及藤蔓的空隙中,及時捕捉到鄰居嬌小的背影,及一頭獅鬃般的鬈發,正轉過身回到屋內。
女的?他腦中閃過驚訝,仿佛印證他的猜測似的,芳鄰的電話響起,接著屬于女性獨有的柔美嗓音從牆的另一面傳來——
「喂……」
舒大猷這才想起,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見芳鄰的聲音。
他的芳鄰即使周末日也不曾休息,每天早出晚歸,家好像只是回來睡覺的地方而已;除了開門的聲響及鬧鐘的噪音會吵到他外,兩人從不曾踫面。
舒大猷不喜歡外人來造訪他家,因此也沒興趣敦親睦鄰,他對隔壁住了什麼人從不好奇,只是他從沒想過,會用一百個鬧鐘叫起床的芳鄰竟是位女性。
基于紳士風度,舒大猷覺得不應該偷听,于是回到臥室︰心里思量著該不該親自登門道歉,忽地又听見方才柔美的嗓音一變,語氣降至冰點——
「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你再騷擾我,我就報警。」
從床頭的牆面傳來冷漠的警告,舒大猷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楚。他呆杵在臥房中央,听隔壁的聲響回歸沉寂。
這芳鄰好凶,脾氣好像很火爆。他暗忖。
那……他所把的錯有嚴重到需要親自登門道歉嗎?她會不會凶得讓他下不了台?
看來還是不要吧!
他躺回床上,唔,床軟硬適中好舒服,不如睡覺去。
第三章
晴宇科技——
一早,舒大猷雙眼布滿血絲,滿肚子火氣地趕進公司。
「Amy,天豐的韓總來了嗎?」
「已經在會議室等您了。」
「請幫我煮壺超濃的咖啡。」舒大猷吩咐後,隨即進入會議室。「抱歉抱歉,遲到了。」舒大猷試圖裝作沒事的模樣。
「從沒听過要客戶等供應商的道理。」天豐的總經理韓清風瞧著舒大猷干笑的表情,語帶調侃地說。
「唉,一言難盡。」舒大猷打開NoteBook,開機、外接電源線、投影機線,無線網路好像有點問題,他又接上網路線,雙手忙個不停。
「怎麼?又玩太晚了?」
「昨晚還推掉一個約會,早早回家了。」舒大猷開啟檔案。
「別以為我會信你是為了今早的會議。」
「我雖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但還不至于到無恥的地步,你以為我說得出那些低下的話?」舒大猷將檔案切換成投影片後,轉頭瞪著韓清風。
韓清風哈哈大笑。「到底怎麼啦?」
舒大猷悶悶地說︰「我隔壁的芳鄰昨晚不知怎麼了,有一個咕咕雞的鬧鐘,每小時響一次,她居然完全沒感覺,我卻整夜睡不著。」
「你去按鄰居的門鈴抗議啊。」韓清風答得理所當然。
「她每天早出晚歸,工作好像很辛苦,有點于心不忍。」舒大猷一臉猶豫。
「你的芳鄰是女的?」
「嗯。」舒大猷點頭,他也是直到昨晚才發現的。
「哈,我就知道。」韓清風嗤笑。「大猷,不是我愛說你,我們對女人是要有風度沒錯,但有些女人根本不認識禮貌、教養、羞恥這些字,你對每個女人都講風度,覺得要多讓她們一些,她們是需要呵護的……不過,這些人家根本不懂,還解讀成你花心呢!」
「那你可不可以舉個例,你曾對哪種女人……不,是哪個女人有風度?」舒大猷不恥下問。
韓清風想了一會兒,才說︰「沒有。」
「嘖,完全是瞎攪和一場,沒任何建樹。」舒大猷結束話題。
秘書Amy正好送咖啡進來。
韓清風待秘書離去後,端起咖啡呷了一口,「哇,苦。」
「正是我需要的。」舒大猷連喝了好幾口,終于有了精神。「你嫌苦,加水就行了。」
「對客戶這麼苛刻啊?」
「啐!」舒大猷嗤聲回敬。「你算哪門子的客戶?買我們的設計,套在你們的產品上,白花花的銀子就大把大把地送進門,我們是你們的生財工具,你才要對我客氣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