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清不速之客是誰,Ben悚然睜大眼。「拜托!方總,你來我們公司干麼?」
「Ben,我要見你們總經理!」方總嘶聲要求,身上雖然西裝筆挺,臉上卻滿是胡須渣,眼下浮著濃濃的黑影,顯然最近一直深陷在憂郁的泥潭里。
「你見他干麼?我跟你說過了,我們公司已經決定的事不會再改變!」
「讓我見他,我想親自跟他說,我想他會听我說的!」
「是啊,拜托讓我老公見見荊總吧!」方總的妻子也加入哀求的行列,她也是整個人都瘦了,臉頰凹陷,猶如木乃伊。
她身邊還站著另一個氣質優雅的清秀佳人,手上牽著一個神色驚慌的小女孩。
那就是方總的女兒嗎?江雨燕心一緊,顧不得幾個大人還在爭吵,徑自走向小女孩,蹲。「妳叫什麼名字?」
「方小莉。」小女孩的童音軟軟的,很好听。「小莉?好可愛的名字。」她微笑。「妳口渴不渴?想不想喝點什麼?我們這兒有果汁,請妳喝好不好?」
「我……」小女孩猶豫,仰頭望向身旁的女人。「老師,我可以喝嗎?」
「可以啊。」那女人溫柔地笑,望向江雨燕。「妳好,我是小莉的美術老師胡麗盈,請問妳是?」
「江雨燕。」她禮貌地回答。「胡老師怎麼也會來這里?」
「小莉在我的美術教室上課,方太太打電話來,希望我把小莉送來這里。」
「這樣啊……」這對夫婦大概是想把年幼的女兒當成武器,拉同情票吧?可惜他們錯了,荊睿並不吃這一套。
江雨燕苦澀地搖頭,將胡麗盈與方小莉邀進茶水間,斟了兩杯果汁,小女孩抱著杯子喝果汁,惶恐的情緒稍稍寧定下來。
「江小姐,」胡麗盈忽然喚她。「方先生公司的情況我也听說了,難道貴公司不能再給他們多一點時間嗎?方先生很有能力的,也許有辦法挽回頹勢。」
「或許吧,但站在我們公司的立場,這樁賠錢的投資再不退出,只會對不起我們的股東。」
「可是妳也看到方先生了,他整個人都快崩潰了,還有他太太,這幾個月不吃安眠藥都睡不著,連小莉都覺得家里情況不對勁,整天心驚膽跳的,如果你們真的清算方先生的公司,我真怕他會一時想不開。」
江雨燕無語。她也看得出來,方氏夫婦的神經已拉扯到極限,隨時可能繃斷。
「幾千萬而已,對你們公司不是什麼大數目吧?為什麼一定要把人家逼得破產跳樓呢?」胡麗盈質問,語氣並不犀利,卻仍刺得江雨燕眼皮一跳。
「雖然只是幾千萬,但這是我們做生意的原則。」
「這種原則很沒人性!」
是很沒人性。
江雨燕淡淡抿唇,面對胡麗盈的指責,她一點也不覺得對方多管閑事,反而很意外一個美術老師,竟如此關心學生的家庭。
「小莉!小莉妳在哪里?快過來媽媽這里!」茶水間外,傳來女人淒厲的叫喚。
胡麗盈想帶小莉出去,江雨燕卻搖手阻止。「妳現在把這個小女生帶出去,讓她親眼見到爸爸媽媽是怎麼卑躬屈膝,利用她來向人求情,只會傷害她幼小的心靈。」
「可是……」
「相信我,這一招對我們總經理不管用。」
「那怎麼樣才能令他改變心意?」
「怎麼回事?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晚上,荊睿應邀來到江雨燕的香閨,見她系著條可愛誘人的白圍裙,在廚房里忙進忙出,親自張羅晚餐,心情大悅。
他擱下公文包,從身後攬抱她縴細的水蛇腰,俊唇親昵地貼上她耳鬢。「特地為我下廚?」
「是啊。」她癢得想躲開他。
他卻不肯輕易放過她,輕咬她飽滿的耳垂。「為什麼?今天又不是我生日。」
「我心情好,想做菜,不行嗎?」她嬌慎。
「不是不行,但我彷佛記得某人烹飪技術不太好,上回差點放火燒了廚房後,很愧疚地說從此再也不會不自量力了?」他低低地笑,椰榆她。「討厭。」她不滿地曲起手肘,用力頂他胸膛。「我告訴你,我現在已非吳下阿蒙了,你等著瞧!」
「妳是說妳今天會小心看瓦斯爐的火了?」
「當然。」
「也不會再放太多鹽,企圖咸死妳最重要的客人?」
「不會。」
「那菜刀呢?」大手順著她藕臂蜿蜓而下,捏了捏她不擅廚藝的玉手。「不會割傷自己吧?妳全身上下,最好看的就是這雙手了,妳舍得弄傷?」
她被他逗得又羞又惱,握著鏟子,潑辣地轉過身。「你是暗示我除了手,其它地方都長得不好看了?」
「我沒這意思。」他嘻笑扯唇。
「還說沒有?我的腿不好看嗎?腰不夠細嗎?你憑什麼嫌棄我?」她威脅似地在他面前揮舞鍋鏟。
他笑了,技巧地往後閃,逃過她不理性的攻擊。「女人真可怕,一提到長相跟身材,馬上變臉。」
「男人才無聊,除了會看女人的美色,還會看什麼?」她嬌聲反駁。
「別人我不曉得,但我最看重的,可是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對啦,你最聰明啦!」
「我是說妳夠聰明,不然怎麼能跟我狼狽為奸?」
「怯!」她不屑似地翻個白眼,胸口卻猶如傾倒一壇蜂蜜,又甜,又有點說不出的澀。「你去客廳坐啦,別在這里礙事。」
「沒問題,我不妨礙妳了。」荊睿很听話,乖乖進客廳,在沙發上坐好,按下電視遙控器,看專業財經頻道。
又過了半小時,好菜總算上桌,江雨燕還找來一盞水晶雙燭台,點燃浪漫的火苗。
「咦?」荊睿好奇地湊過來。「這燭台不是我去年去倫敦出差時,買來送妳的嗎?」
「是啊。」她點頭。「算你品味不錯,點起來還滿好看的。」
「妳喜歡就好。」荊睿淡淡地笑,笑意里,藏著不易看透的眷寵。
但江雨燕感覺到了,臉頰隱約地浮上一抹芙蓉紅,心韻悸動著。
「吃飯了。」她關了大燈,只留餐桌旁一盞立燈,與桌上的燭光相輝映。
「來嘗嘗妳的手藝是不是真的進步了?」荊睿捧著碗,每一道菜都挾來仔細品嘗,臉上表情深不可測。
「干麼了?」她不覺緊張。「怎麼不說話?」
他依然不吭聲,默默咀嚼。
「是不是很難吃?」她蹙眉。「可我明明是照著食譜的指示做的。」
「妳自己嘗嘗。」他不表示意見,讓她自己下判斷。
她悶悶地拾起筷子,每一道菜都嘗一口青菜炒過頭了,不夠脆,雞肉煎太焦,有點硬,最可怕的是那道紅燒魚,魚鱗竟然沒刮干淨。
大失敗!她大為懊惱,臻首無力地朝桌上趴落。
「也不是那麼難吃吧?」他好笑地望著她沮喪的表情。「比起上回,進步很多了。」
「可是真的不好吃。」
「人各有所長嘛。」他拿筷柄戲譫地敲敲她的頭。「妳煮飯不是第一流,但是當我的秘書,能力超一流,這就夠了。」
她沒說話,半邊臉蛋還撒嬌似地貼在桌上,凝望他的眼眸星光微閃,明媚動人。
「吃飯吧。」他微笑勸道。
「這麼難吃,你還要吃?」他沒答話,以實際行動來證明,不但吃了,還連添兩碗飯,把幾道菜都差不多清光,一個人包辦半鍋湯。
她目瞪口呆。「吃這麼多,你不覺得脹?」
「誰說不脹?」他橫睨她。「都快撐破肚皮了。」
那你還吃?
她幾乎想沖口問,卻又直覺這問題太多余,問了不聰明。
一個男人願意捧場掃光滿桌不怎麼樣的料理,只代表一件事,他以這樣的方式答謝為他辛勞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