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溫柔 第3頁

「這里是五千塊,你拿著。」

封雪睜大眼,「……什麼?」

面對封雪的驚訝,高寒倒顯得一臉平靜,「你不是說急需錢用?我想多點錢在身邊總會比較方便吧。」

他說的一點沒錯。封雪頓了一頓,笑起來,「既然如此,那就謝謝你了!」

接過那疊並不厚的紅色鈔票,封雪在道謝的時候已經開始計劃如何用這筆錢了……其實五千元說少不說少,說多卻也不多,買件衣服就能用去五分之一,當然晚上那頓晚餐肯定也不能虧待了自己……

一邊想著,嘴角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封雪回過神來,在看到眼前表情平淡的男子後,下意識收起了得意的微笑。

「那個……你還有事要忙吧?」錢既然已經借到手,自然也沒必要繼續對著高寒。封雪觀察著高寒的反應,小心翼翼地試探。

透明眼鏡後的黑色瞳眸看不出有什麼情緒,不知為何,對著高寒平凡的臉,她突然有絲心虛。

封雪移開了眼,「其實我下午還有些急事,呃……」她等著高寒接話,然後木訥的男人像是完全沒發現她的無措,仍是一臉平靜地望著她。定了定神,封雪抬頭,故作鎮定地說︰「我想我恐怕得離開了。」

接下來高寒會有怎樣的反應,她無法預計。如果被追問到底有什麼急事借了錢就要走,她也無法回答。但高寒只是看著她,目光自始至終平靜無波。

「好吧。」最終他說。

封雪有些詫異地抬頭。一時之間,眼前的男人似乎不是那麼陌生了,至少這樣的他,跟她記憶里名叫高寒的少年的身影,有了重疊。

沒有再多說什麼,還錢之類的話題也沒有提及。她握著五千塊錢再次跟高寒道了謝,然後轉身走入都市喧囂的人群里。

封雪一直感覺有道視線停在自己的背後,然而當她走遠了一回頭,自動櫃員機前空空如也,並沒有她以為的那個人站在那里。

第2章(1)

從高寒那里借來的五千塊只用了一個禮拜不到就分文不剩了,身上所余的錢甚至比一個禮拜前更不如,只夠她吃一頓小面的。更不用說房租和水電費……事實上封雪現在正躲著房東太太,連原本唯一可去的地方都沒有了。

五千元怎麼用的,封雪自己也說不上來。除去給手機沖值一百元,以及身上還算保暖的羽絨服所花去的六百多元,其他的都像是平白消失了一般。托那五千塊救命錢的福,這幾晚沒有露宿街頭,無論是酒吧還是網吧都很暖和,然而好景不長,等身上的錢都用光之後,這兩個地方也沒辦法再呆下去。

依照過去的經驗,到了這種時候,自然是又得問朋友「借錢」了。

封雪首先想到的仍然是佟冬梅,然而在拿起手機的同時,封雪猶豫了。上次冬梅就已經說得很明白,從冬梅那里再借到錢的幾率微乎其微。封雪握著手機,抬頭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

以前從來不覺得這座城市會寒冷,但是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別漫長。

封雪再次到回收二手手機的廣場上去逛了一圈,現在的手機越來越便宜,而那些小販回收二手手機的出價更是低到近乎于「廉價」。八十塊錢能做什麼?幾頓飯還是一杯紅酒?太可笑了,她手機卡里的余額都不止八十元!

于是封雪再一次想到了高寒。

那個人可能會借錢給她,也可能不會,但無論如何是個希望。

封雪沒有將手機賣掉,還不到那一步,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那一步,至少得先看看高寒會怎麼答復她。

然而她沒有聯系上高寒。電話打了,也通了,只是沒有人接。

是不想理她所以沒接電話,還是高寒根本沒有在家?

封雪有些茫然地想。但是上次她並不是用手機打給高寒的啊,就算他家的座機有來電顯示也不會知道這個號碼是她的啊。

也許是活該她倒霉。過馬路的時候,她明明已經確認過兩邊沒有車輛,然而還沒走到馬路的一半,一輛飛馳的摩托車不知道從哪個巷道竄出來,封雪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跳,卻仍是被刮倒在地。

倒地後的一段時間,封雪腦子里只有一片空白。等頭暈目眩的感覺過去,她才能夠慢慢轉動頭顱……手肘處火辣辣的,後腰也很疼,腿的感覺更是怪異……自己會死嗎?

不遠處的地上是那輛惹禍的摩托車,躺在摩托車旁邊的還有一個看不清楚樣子的人。跟自己比起來,一動不動的肇事者似乎更令人擔心一些。對此,封雪卻只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若非傷口的痛楚持續傳來,也許她還會笑出來。

直接昏迷不就好了,偏偏她卻一直保持意識,然後等到過往的路人發現這場車禍,打120招來救護車。

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封雪瞄到地上那部已變得支離破碎的手機,疲倦地閉上了眼楮。

早知道這樣,當初就該把它賣掉,好過現在完全沒有了價值。

那天晚上,時間過得前所未有的慢。

到了醫院,有護士來給她簡單處理了傷口,然後她被告知需要住院。住院就意味著要錢,而事實上,身上只有兩塊錢的這個夜晚,她不僅沒有跟朋友借到錢,還到了醫院——人生就是這樣充滿了諷刺。

她跟護士說︰「我沒有錢,可以說連掛號的費用都繳不起。」渾不在意,甚至還帶著一點點調侃地對那個年輕的護士妹妹微笑。

反倒是護士顯得手足無措——她還沒見過這樣子的傷患。

「或者你叫你的朋友來?」護士猶豫片刻,跟她提議。

封雪眼也沒抬,「我沒有可以幫我付醫藥費的朋友。」

近一個小時後,封雪還坐在急診室的門外,簡單包扎的紗布已經被鮮血染紅。

那個護士妹妹被叫走了。不過每次經過封雪身旁時,她都會瞄封雪一眼,然後忍不住想——這個一臉淡漠的年輕女子,是不是根本沒有痛覺神經?

不僅是沒有痛覺,好像對自己一直在流血的事,也顯得無動于衷。

最後總算是有人來給封雪繳了住院費——是那個讓封雪受傷的摩托車主人的父親。沒有先說對不起,第一句卻是︰住院費我們會負責,也會賠償你,所以這件事我們就私下解決吧。

就算沒有交警來勘探現場,封雪也大概清楚這起交通事故的負責劃分一定是對方理虧。事實跟她猜測的差不多。原來肇事者是一個還不滿十六歲的少年,根本沒有駕證,更何況他是酒後駕車才撞倒了她。

少年被抬進加護病房的同時,封雪的右手和左腿打上了石膏,住進了加護病房斜對面的病房。

哭得淒慘的母親、一臉擔憂的父親,此外還有陸續趕來的親戚……對面的少年仍然昏迷著,對他病房外的愁雲慘淡渾然不知。封雪所在的病房只安排了她一個人,與對面比起來,這邊可是安靜多了。

封雪一晚都沒有睡,不是不想睡,是根本睡不著。

她睜著眼楮,瞪著雪白的天花板,直到天亮。

有一刻,她已經感到眼角的濕潤,但到底還是什麼都沒有流出來。

听到少年清醒的消息後,封雪通過護士告訴對方家長,自己想見他們一面。

還算好,對方沒有避而不見。

封雪坐在病床上,也許是打著石膏的自己顯得太淒慘,也或許是對方因為兒子保住了性命總算有了心情,不管是哪一種原因,她總算從那個母親口中听到一聲抱歉。

但她並不在乎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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