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如故 第15頁

可是想來想去,又想不通楊豁一定要佘應景的理由……他微微皺眉,心下一片擔憂。楊豁要佘家的秘密,線索他給了,卻不知楊豁到底有沒有參透;要是楊豁真的弄清楚佘家的秘密,要娶佘應景之舉,無疑是攬禍上身。

楊豁听見常季程的話,挑起眉,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常老板,這就是我跟應景之間的事了,不勞您掛心。」像是挑釁般,他故意加重了「應景」二字,然後轉身上了馬車。

拾兒在車上雖然听不見楊豁跟常季程之間說了什麼,但楊豁神采飛揚的模樣卻令他真的有些吃驚。楊豁笑的時候很多,像此時心情極好的樣子,卻非常少見。

是因為佘應景嗎?拾兒若有所悟,不禁轉頭看了佘應景一眼,她垂目望著自己的腳尖,臉上表情仍是淡淡的。拾兒忽然有些擔心……他怎麼覺著,這佘應景的心里,似乎沒怎麼看重爺呢?

常季程最後一個上的馬車。他心里也擔心,只是他擔心的事,跟拾兒完全相反。

生意場上,誰不知道楊豁是只成了精的狐狸,除了沒有親自當官,他手里的錢,以及他能用錢買到的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絕沒有夸大其詞。

這樣的人,如果想成親,妻妾成群是理所當然,他卻一直獨身。現在楊豁願意娶佘應景?

常季程嘆一口氣。

雖然可能性極低,他還是希望,楊豁娶佘應景的目的,僅僅是由于楊豁喜歡上了佘應景。

沒想到佘應景出了監牢,第一放在心上的,還是佘家後院的那兩座墳墓。

途經佘家的時候,佘應景突然叫了停。下了馬車,她走到自家門前,入眼是滿地狼藉。看著亂得一塌糊涂的家,她沒有一絲惱怒憤恨。掃帚依然放在老地方,沒有動過,佘應景拿在手上,轉身走到後院。

這幾天下了兩場大雪,墓上積了厚厚的白雪,佘應景細心地掃了去,又將院子的雪掃到一角,這才擦了擦微微冒汗的額頭,露出淡淡笑意。

楊豁眯起眼,眼內的惱意一閃而過。他沒有出聲干涉,只是又一次對墓中人的身份產生了好奇。佘家那麼多輩的祖先,包括佘應景的父母,都埋在城外,如果只是出于孝道,她為什麼單單只對這兩墓特殊?

看佘應景放下掃帚,楊豁才一笑迎了上去,「應景,你這里也亂得很,不如跟我回府,我請大夫開個方子,你好好調養調養。等我找人將這里收拾好之後,你再回來住也行。」他知道佘應景不可能答應長久留在楊府,所以也將話一次說完,省得她拒絕。

佘應景還是猶豫了一下,「楊公子……」

楊豁牽了她的手,直接往馬車走,「你這稱呼也未免太生疏了些。叫我行之吧,這是我的字。」

佘應景呆了,被楊豁拉了好幾步才紅著臉微微掙扎,「你先放開我!」這個楊豁!以前就覺得他不是個依常理行事的人,現在才知,他不僅不依常理,還霸道無禮!

楊豁回頭,挑了挑眉,卻還是依佘應景所說,放開她的縴細皓腕。他一手扶著馬車,臉上帶著不容分說要她上車的表情。佘應景無可奈何,又不甘就此示弱,只能抿著嘴睨看楊豁,盡避如此,楊豁還是覺得現在的佘應景比以前那個一臉冷淡毫無表情的佘應景要好得多。所以他也放柔了眼神,笑道︰「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又虛弱又疲憊,怎麼可能住在這四面透風的房子里。如果你要掃墓,每天從府里過來也是一樣,我又不會攔著你。」

默默站在一旁的常季程听了楊豁的話,也不得不承認楊豁確實很會抓住別人的弱點,所以能輕易說服別人。

丙然,佘應景猶豫片刻後,還是听從了楊豁的話,再次登上馬車。

常季程走到楊豁身邊,臉色有些不悅,「楊老板,我這就回店里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佘姑娘到貴府盤桓兩日後,能回到佘家居住,畢竟從名分上講,她現在只是楊府的客人。」

楊豁知他擔心的是什麼,點頭微笑,笑意卻未傳達到眼內,「楊某知道,常老板無須擔心。」

常季程暗自嘆息,轉頭望著車上的佘應景,卻沒說什麼。也許他的擔憂是多余的,畢竟佘應景身上並沒有什麼值得楊豁算計的……

看著楊豁主僕帶著佘應景離開,常季程眉頭深蹙地望著大小二墓,嘆道︰「袁將軍,佘義士,這個楊豁的出現,究竟是災禍,還是轉機?」心頭沉甸甸的,而靜默不語的雙墓也根本不可能告訴他答案。常季程閉起了眼……一百五十一年了,其實這秘密早該公諸于世,當年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的英雄,早該洗去這一身沉冤……

第6章(1)

雖然楊豁非常不滿常季程對他諸多猜忌,但他心里知道,佘應景這個未婚妻子,確是他「騙」來的,常季程的懷疑不無道理。奇怪的是,當初他提出娶佘應景,本是沖動的成分居多,然而真正將她留在身邊了,才發現自己對當初的一時沖動根本沒有絲毫後悔的意思。

而且他也越來越了解,佘應景冷漠的表情,其實只是她的一層保護色,她也會笑,雖然那笑容彌足珍貴。看著原本連說話都謹慎小心的佘應景慢慢學會對他微笑,看著她偶爾露出來的羞澀表情,還有听他講起外面的奇聞異事時,認真傾听的模樣,楊豁的心里就會出現一種異動,特別是想到能讓佘應景露出真實面貌只有他一人的時候,那種夾雜著些許得意的喜悅情緒,分外明顯。

不那麼忙的時候,楊豁總會抽出時間陪佘應景去佘家後院掃墓,有時會在那里遇到常季程,而常季程的表情總是意料之中的擔憂。楊豁只當沒看見,同樣會笑著跟常季程寒暄,然而等佘應景一掃完墓,卻會立刻拉了她走人。

墓下之人的身份,他仍然很好奇。常季程給他的「听雨」卷軸,他獨處的時候,也拿出來觀看,可惜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弄懂這個所謂的線索,到底代表什麼。

這日,楊豁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他急忙翻身坐起喊來拾兒,問︰「應景呢?」

平時她總是天剛亮就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去掃墓。楊豁暗惱自己昨晚看賬本看得太晚,早上竟然沒能自動醒轉。

拾兒見他醒了,脖子一縮,活像只見到貓的老鼠。

「爺您醒了?我這就讓人給您打水來漱洗……」

拾兒的笑容一看就有古怪,楊豁不理會他的閃爍其詞,再次不耐地追問︰「現在什麼時候了?她是不是一個人回佘家了?」

拾兒見躲不過,只得老老實實回答︰「佘姑娘去掃墓了。」

丙然不出所料。楊豁證實了自己的猜測,知道急也急不了,便懶洋洋掀開被子,抓起衣服自己穿戴起來。

拾兒吁了口氣,也不敢就此露出輕松的表情,把頭埋得低低地上去幫楊豁穿衣。

「為什麼不叫我?」

楊豁的聲音听不出多少惱怒,可拾兒知道,他現在心里一定很不高興,但這件事錯又不在他,都是主子自己起不來床,「我倒是想叫您來著,可佘姑娘不讓,叫我別擾了您睡眠。」而且掃墓而已,哪里用得著爺每次都跟著,有馬車接送就足夠了。

楊豁哼了一哼,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追究下去。想了片刻後,他問︰「白先生那里可有回話來?」上次讓拾兒去送了信後,便一直沒得到明確的回音。通常情況下,他都不會去麻煩那位亦師亦友的神秘人物,寫那封信去,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但他也清楚,既然是他委托的事,白先生不會置之不理,沒回音並不代表白先生沒有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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