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凝著臉。「你就是荊總經理吧?」鄧元弘也站起身,友善地朝他伸出手。「你好,敝姓鄧,我們之前在Party上見過。」他淡淡頷首,與鄧元弘握了握手,眸光卻緊緊鎖住她。他在生氣嗎?她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
「對了,荊總,你既然是小燕子的老板,能不能幫我勸勸她?」鄧元弘沒警覺到氣氛異樣,清朗地揚聲。
而他對她親昵的稱呼似乎更激怒了荊睿,下頷緊凜。
真糟糕。她苦笑。
而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徑自望向鄧元弘,仍是一張無表情的臉孔。「你要我勸她什麼?」
「勸她別老是為你賣命,偶爾也跟我約個會。」鄧元弘嘻嘻笑,頓了頓,表情轉嚴肅。「剛才我來時,全辦公室只有她一個女孩子,多孤單啊!而且晚餐也沒吃,幸好我有帶宵夜來,不然她說不定會餓到暈倒!一個女人工作成這樣,也太淒涼了。」
所以他覺得她好委屈?心疼她?為她抱不平?
荊睿暗暗咬牙,全身肌肉緊繃著,雄性的本能對眼前的另一只雄性動物發出警報。感覺到他壓抑的怒意,江雨燕連忙委婉地請鄧元弘先行離開。「可是我想送妳回家。」他不肯走。
「不用了,我還有些事要跟我們老板報告,可能還要一陣子,你先走吧。」
「好吧,那妳記得回家時Call我,讓我確定妳平安。」鄧元弘打消護送佳人的美意,識趣地離開。
辦公室內,只留一對男女相互對峙。
「你今天去拜訪『豐華科技』,一切還順利嗎?」好半晌,她才揚起柔美的嗓音,敲破寂靜。
「很順利。」他回答得簡潔。
「順利就好。」她為他高興。「那他已經知道你是代表梁冠雅前去收購『豐華』了嗎?」
「怎麼可能?」他冷嗤。「今天只是禮貌性的拜會而已,探探『豐華』的底細,不過等我下回再去,就不會是一個人了。」
他將率領一組收購團隊,意氣風發地現身吧?而他的舅舅與表哥會不敢相信地瞪大眼,不知所措。江雨燕抿唇一笑,幾乎能清清楚楚地想象到那幅畫面。她知道從以前到現在,他一直等著那天來臨,她真希望自己到時能在現場親眼看到那樣神氣的他。「其實人家今天也想陪你去的。」她遺憾地嘆息。
「妳不用去,妳去了只會礙事。」他語氣冷淡。
她有些受傷。
她當然明白自己不該去,萬一讓他表哥認出她是他的秘書,知道派對那晚她是故意設圈套給他跳,恐怕會影響全盤計劃。
可他說話的口氣也不必那麼嗆吧?她什麼時候笨到壞他的事了?
江雨燕輕輕咬唇,忍下委屈。「那你怎麼這麼晚才回公司?是跟你舅舅去吃飯了嗎?」
「他怎麼可能跟我吃飯?」他冷冷牽唇,眼底卻毫無笑意。「他討厭我,巴不得永遠不要再見到我。」
「這麼說你還沒吃嗎?」她關懷地顰眉。「我那兒有些餅干,要不要先墊墊肚子?待會兒我陪你去吃宵夜」
「我已經吃過了。」他打斷她。「跟胡麗盈一起吃的。」
「什麼?」她愣住。
「妳不是希望我約她嗎?我今晚約了她。」他嘲諷地望她,幽深的眼潭反照出她微微蒼白的容顏。她說不出話來,連心跳也沈寂。原來他是跟胡麗盈在一起,當她在辦公室里痴痴等著他的時候,他正陪另一個女人說說笑笑。
「經過這次相處,我發現妳說的沒錯,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女人,沒有一般千金小姐的嬌氣,說話也很有見解,跟她在一起完全不會無聊。」他口口聲聲地贊美,一字一句都如雷擊,劈進她心坎。
她覺得有點痛。「這麼說,你這頓飯吃得很開心了?」
「是挺開心的。」他承認。
很好。她表情木然。當她獨自啃噬著寂寞的滋味時,他卻是和別的女人共享愉悅,他不許她放他一個人在她家枯等,卻可以留她在深夜的辦公室。
「總經理有別的行程安排,我能理解,但下次能不能請你先打電話通知我一聲?我也好及早另做安排。」她冷淡地回話,開始收拾桌上文件。
「安排什麼?」他懊惱地瞪她。「好讓妳早點叫男人上來陪妳嗎?我從來不曉得妳是這麼排遣不了空虛的女人,妳跟鄧元弘才認識幾天?就迫不及待想對人家投懷送抱了,妳!」
一記清脆的耳光驀地劃破空氣,止住他無禮的咆哮。「江雨燕,妳敢打我!」烈火般的眼神,狠狠灼燒她。她痛到不能呼吸,卻倔強地不肯低頭,不認輸。
「我在你心里,是那種隨便投懷送抱的女人嗎?」
「就算妳沒投懷送抱,妳也讓他對妳太過親密了!才認識幾天,妳就讓他那樣喊妳!」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存心勾引他?」
「是不是妳自己心里明白!」他怒吼。
也就是說,他真的把她當成那種隨便賣弄風騷的女人了,他怎麼不想想,如果不是為了他,她會那麼做嗎?
難道他以為她天生狐媚?
「荊睿,你好可惡!」她恨恨地瞪他,這是生平第一次,她對他提出控訴,那麼淒涼,那麼哀怨。
他卻听不懂,神情依然嚴酷似冬雪,凍她心房。
她冷得全身顫抖,倉皇旋身,如受驚的蝴蝶,翩然飛離。
「江雨燕,妳給我站住!」霸道的命令,從身後追上她。她不理會,毅然進電梯,直奔下樓。戶外正落著雨,細細密密的雨絲在她面前織成一道望不透的迷霧,教她難以辨認方向。也罷,本來就分不清了,這麼多年來,她從來也不記路不看地圖,她只注視著一個人,只跟隨那人的腳步,她連自己如今身在何處也不能把握,又怎能辨得出未來的方向?
她走進雨里,走進霧里,不去思索,也無心思索,她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痛快地哭一場,不讓誰看見她的軟弱。
可她還來不及找到藏身之處,淚水便在眼里泛濫,溫熱又冰冷的淚,沸騰她的血,卻凍結她的心。
她忽冷忽熱,全身顫栗著、虛弱著,受盡折磨,忽地,她眼前一片迷離,什麼都看不見。
她想,她大概走不動了
她去哪兒了?從她負氣離開公司後,他不知打了幾百通電話找她,她竟狠心地一通也不接,任他像個戲台上的傻子唱獨腳戲。她以為不接電話,他就找不到她嗎?荊睿憤恨難當,跳上座車,風馳電掣地在路上狂飄,來到她住處。
屋里,燈暗著,一片空寂。他猶豫該不該留下來等她,可一想到之前他也曾在這屋里傻等,怒火便熊熊焚燒理智。
懊死的她,不會又是跟那個男人在一起了吧?那個才認識她沒幾天,便厚著臉皮親昵地喚她「小燕子」的男人,她很喜歡吧?
他了解她的個性,如果不是對鄧元弘有相當好感,她不會容許對方如此嘻皮笑臉地裝熟,她會嚴正地拒絕,就像她以前拒絕其它男人。
可她沒拒絕鄧元弘,甚至與他孤男寡女共處在深夜的辦公室……
「Shit!」荊睿驀地低咒一聲。
他不確定自己怎麼了,只知道他一向引以為傲的理智,正因為她,游走在崩潰的邊緣。
她這朵盛開于叢林內的紅花,已將鮮艷的毒液,一點一點地注入他體內。
那毒已滲透入身,密密地吞噬他所有的理智,他早該戒除的,這樣才能真正做到無情。他不該讓她繼續留在自己身邊。既然如此,他現在是在做什麼?為何瘋狂地找她,瘋狂地想弄清她的下落?他擔心她,怕她一個人在外頭游蕩會出什麼意外,卻也怕她不是一個人,有人正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