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兒嘴里說著故事,眼楮卻晶亮的盯住聶紫芊頭上的發釵。
「喔,送你了,來,我替你插上。」聶紫芊拔下頭上的發釵,將它插到盼兒的秀發上。
盼兒紅著臉嘻嘻一笑,接著道︰
「直到兩年前,堡主不知怎的,得知少堡主的娘親為他生了個兒子,這才派人去中原把他們母子找回來,因為堡主妻妾雖然眾多,卻一直沒有子嗣。」
沒想到他竟是個私生子!
聶紫芊一驚,忍不住又問︰「那少堡主的母親呢?我怎麼從沒見過?」
「夫人她……」眼楮往左右看了看,盼兒壓低了嗓音說︰「我可就偷偷告訴你一個人喔,夫人來時就瘋瘋癲癲的,見到堡主後整天又哭又笑又叫,沒過半年就死了。」
听到這里,聶紫芊不禁啊了一聲,不過……她心里還是有個小小的疑問。「那少堡主一身武藝是跟誰學的?」
盼兒撓了撓頭。「大概是夫人吧,听說夫人本是中原一個武林世家的千金。」
了解燕墨陽的身世後,聶紫芊的眼里不禁浮起一層霧水。相較之下,她雖然也父母雙亡,但仍有大哥的疼愛,倒比他幸福多了。
此時的她忽然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對他懷著仇視心態,因為他身上有一半漢人血統,同時她也明白,為什麼他臉上的表情總是那麼冷淡。
回到廂房,望著平躺在床上的燕墨陽,聶紫芊輕輕走近他,溫柔握住他的手,彷佛這樣做,就可以撫平他受傷的心。
第五章
因為手被燙傷,燕墨陽便禁止聶紫芊做活,但幾天一過,她手上的傷已漸漸痊愈,便又開始閑不住了。
「藥來了,張張嘴。」
清脆的嗓音響起,一張甜甜笑臉在燕墨陽眼前展開,聶紫芊一手拿著藥碗,一手拿著杓子,靠床的桌子上還擺著一碗膩死人的糖水。
每到此時,燕墨陽都有些啼笑皆非。
那天,他只是有感而發順口說說而已,沒半點訴苦之意,更沒有想過要別人用同情的眼神和口吻對待他,可眼前這小妮子……一口藥汁之後再一口糖水,根本把他當成小孩子!
她知不知道,有很多道听涂說的事情是作不得數的?
當然,他可以擺出少堡主的架勢拒絕她,可問題是,他縱然可以拒絕所有人的要求,卻無法對著她的笑臉吐出半個不字。
眼睜睜看著那碗藥汁和糖水又一次混合著落入肚子里,他也只能告訴自己,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她愛怎麼樣就隨她吧。
但在心底,他清楚的明白,有許多事情已經不一樣了。
如果在剛開始,把她強留在自己身邊是出于保護欲的話,那麼現在,無論是平時悠然自若的她、還是現在母性泛濫的她,都能輕易撩動他的心弦。
不知從何時起,每天觀察她的言行舉動,已經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甚至變成他生活中的一種快樂。
望著她捧著兩只空碗笑咪眯走出屋子,燕墨陽苦笑著搖搖頭。
餅段時間,是將她送回江南,還是私心的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呢?
真是難以抉擇!
燕墨陽正在沉思,天空卻難得下了一場大雨,雖然只有一炷香的工夫,但荒漠里的水向來缺乏,也足以讓隱淵堡的人興奮好一陣子了。
將藥碗送回廚房後,聶紫芊獨自一人坐在窗邊,雙手托著腮幫子,眼楮有些潮潤地望著雨後仍舊灰蒙蒙的天際,心中掛念江南那纏綿的春雨。
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記得在家的時候,她最討厭下雨了,尤其是一下就數月連綿的江南春雨,如今怎麼會……
難道是離家太久,想家了?
可她有比這更長的離家經歷啊。
「怎麼了,無精打采的?」
沉靜的聲音帶來他的氣息,聶紫芊心頭一顫,回頭望見燕墨陽扶著椅子站在距她三步之外,正用探詢的眼光打量她。
「你、你怎麼下床了?快躺回去!」此時此刻,她的聲音竟有些慌亂。
這些天和他在一起,他們的關系親近多了,言談舉止也像朋友般隨意,但在她眼里,即使他服下幾次封天聖女的血、身上的赤毒也解得差不多了,卻還是一個需要人照顧的病人。
「再躺下去我都要發霉了。」他說著,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過來,陪我出去走走。」
聶紫隻本想拒絕,但看著他身體雖然虛弱,精神還不錯,轉念一想,一直待在屋里悶得太久的確不好,便扶著他走出房門。
十幾天沒出門,撲面而來的濕熱潮氣令他有片刻眩暈,燕墨陽不由自主閉上了眼。
「你怎麼了,頭暈嗎?要回屋子嗎?」聶紫芊關切地問,同時伸出手模向他的額頭。
「沒事。」努力抗拒著眼前黑暗的侵襲,他捉下她的手,命令道︰「帶我去湖邊。」
「可是……你看起來好像很虛弱的樣子。」聶紫芊猶豫著。
「什麼?!」燕墨陽一瞪眼。這女人吃了豹子膽,敢說他虛弱?
「好嘛,好嘛,我們去就是了。」干嘛這麼凶,又不是刺蝟,聶紫芊嚇得連忙縮回脖子。
兩人沿著青石鋪就的小徑緩緩往湖邊走去,沒想到途中居然遇到個障礙物,是條鐵鏈,上面掛著塊「敬請回避」的木牌。
「搞什麼名堂。」
聶紫芊嘟囔一聲,也不待燕墨陽發話,拔出軟劍當一聲就將鐵鏈斬斷,而後俐落地收回劍,扶著燕墨陽繼續前行。
不一會兒,帶著荒漠特有的蒼茫,那片波平如鏡、光亮似玉的清澈湖水便呈現在兩人面前。
不過……也不知是不是雨後不久,地面還有幾分泥濘的緣故,湖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倒是湖的南面有一座精巧的亭樓,飄出淡淡檀香。
「咦,這座亭樓是新的,從前沒見過耶!」
聶紫芊扶著燕墨陽在一塊還算干淨的石頭上坐下,轉而伸長脖子,將眼珠子滴溜溜拋了過去。
燕墨陽也側過頭,若有所思看了那亭樓片刻。「該是封天聖女的住處。」他沉吟道。
「什麼,封天聖女的住處!」聶紫芊一愣,立刻扭回頭。「不會吧……哪有主屋不住,住這種小亭樓里的道理?」
和許多地方不一樣的是,隱淵堡的主屋並不富麗堂皇、氣派豪華,而是一派典雅溫馨,住起來相當舒適,但封天聖女怎麼主屋不住反而住這里?真不可思議。
燕墨陽看她一眼。「信奉神佛之人大多生性恬淡,喜歡親近自然,她既然被尊為聖女,我想也不會例外吧。」
聶紫芊立刻不服氣,忍不住哼聲。「什麼生性恬淡,喜歡親近自然,我看八成是故作神秘,賣弄玄虛。」
這也難怪,從小苞著大哥當捕快,早就看多了騙人錢財、裝神弄鬼的神棍,自然對這類人沒有什麼好感。
別的不說,就說這個封天聖女吧,到隱淵堡都已經好幾天了,明明知道大家對她十分好奇,可她偏偏除了堡主,其他人一概不見。
至于解毒的血,則是她每隔一天讓人送來的,這不是裝神弄鬼,故作玄虛,又是什麼?
燕墨陽不覺啞然失笑。「你太偏激了。」
「才沒呢。」聶紫芊矢口否認,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眨了眨眼。「解你身上赤毒的……真是她的血?會不會是……」
她很懷疑,魔羅天教的赤毒怎會要封天聖女的血來解?搞不好是那個封天聖女串通魔羅天教的人,一起欺瞞天下吧。
「當然不會!」燕墨陽瞪了她一眼。「你別想像力太豐富,滿腦袋瓜淨塞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說著,他將目光投向無垠的天際,追隨遠處一片悠然浮動的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