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奉行一夫一妻,哪怕權位再高的男子也不納妾,只在有了新歡後就休掉舊愛。
但卓姑娘是朝廷冊封的土司夫人,地位之高不言而喻,它日不論誰娶,為了大局都不可能休棄卓葶,她明白這一點,才會挺而走險向蒲從雲告密。
她寧可不相干的人得到土司之位,也不願情人另娶他人,自己一輩子在幕後當個沒名沒分的怨婦!
蒲從雲心思轉得極快,立刻猜出了黎媚兒前來告密的原因--他不願相信這是真的,卻又擔心兄長真會做出這種駭人的獸行。
「他現在在哪?」他月兌口問,決定找大哥好好「談談」。
「奴家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去了寨外的重陽峰,好像還讓人送信給卓姑娘,約她在那里見面……」見蒲從雲終于信了自己,黎媚兒微微安心。
「妳的意思是說……他今天已經行動了?」
「是的,奴家也是見他神情古怪,問了他的心月復才知道。」
怎麼會這樣?!
蒲從雲彷佛被一記悶雷敲中,急聲問︰「他是什麼時候去重陽峰的?」
「午後……不,他吃完中飯就出去了。」
「那妳怎麼現在才來報信?」蒲從雲情緒有些失控,暴躁地大吼。
「奴家身分卑微,又怕被人看見,自然不敢去議政廳,原以為您會馬上回府,沒想到……」
懊死!
蒲從雲沒听她把話說完,扭頭就向外跑。他沒去寨外,而是快馬加鞭趕去特使居住的小樓。
「啊,蒲三公子,今天是哪陣風把您給吹來的?」有人听見門口動靜,見是蒲從雲,立刻迎了出來。
蒲從雲沒工夫和他寒暄,直截了當地問︰「葛大人在嗎?我有急事。」
「您來的真不巧,葛大人帶著錢侍衛一早就出去了。」來人陪著笑臉回答。「您要不要先在這里等等,他們馬上回來了也說不定。」
「不用。」蒲從雲一口回絕,沉聲再問︰「那你家小姐在不在?我找她也是一樣。」
「小姐?」那人一愣,旋即道︰「真不巧,小姐她下午也出去了。」
蒲從雲的腦袋頓時嗡地一下,猛地抓住眼前之人的衣領。「說!你家小姐去哪了?!」
「不……不知道……」那人毫無防備,嚇得臉都綠了,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蒲三公子。
見這邊情勢不對,旁邊有個小丫鬢趕緊插話。「小姐她好像收到了一封信,就匆匆出門了。」
黎媚兒說的居然全是真的!
意識到眼前這個無情事實,蒲從雲面色鐵青,扭頭就走。
「混帳,竟敢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
他惱怒之極,雖不齒大哥的做法,但更讓他怒火攻心的,則是卓葶收到信後的態度!
別說她有皇命在身,是下任土司夫人,就算是普通女子,也不該莽撞接收男子信件,更何況……收到後還一個人往外跑!
想起風和日麗的午後,兩個人在風景迷人的重陽峰上干了些什麼,他簡直整個人都快氣炸了。
縱然那個笨女人喜歡大哥,也不必如此猴急,沒成親就先圓房吧?
他緊繃著臉,愈走愈快,狠不能一步登上重陽峰。
「公子,那邊好像有打斗過的痕跡!」
就快接近重陽峰的時候,一名走在邊上的隨從,突然指著山道右邊散落的一大堆樹葉、以及半掩在下面的血跡叫了起來。
「不是有公約嗎,特使在時,寨中人一律不許動武,否則從重處罰,是誰這麼大膽?」蒲從雲快步走了過去。
眾隨從也趕緊跟上。
「公子,這邊有個死人!」最先走進樹林的隨從,大概被什麼東西絆了下,低頭一看,竟驚駭地大叫。
「啊,這里也有一個!」緊接著,另一名隨從也驚訝地發現,自己腳邊也有一具尸體。
這是怎麼回事?
眾人迅速分頭尋找,陸陸續續發現在林子里,除了殘枝敗葉、血跡狼藉外,共有十來具苗家男子的尸體。
「這是大公子的手下!」一名躬身查看地上尸體的隨從,指著其中一張死人的臉篤定地說。
「咦,這人我也有點眼熟,是在二公子身邊見過的嗎?」另有一人語氣則有些狐疑。
難道兩位公子今天在此火拼?眾人面面相覷,每個人心里都這麼想,卻沒人敢問出口。
鮑約既定,明知故犯的話,會立刻失去族中中立長老的支援,兩位公子都不是笨人,會不知道這樣的結果?
見手下一個個面色凝重,蒲從雲自然也不輕松。
目睹這一切,他從一開始的錯愕到後來的震驚,再到最後的心急如焚。
突然,他腦中閃過一個不祥的念頭。
只見他猛地轉身,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向峰頂急奔而去。
不一會兒,遍地狼藉的峰頂出現在眼前,蒲從雲一眼就看見橫臥在大樹下的嬌小女子。
「卓姑娘,醒醒!」
見她街有氣息,他懸起的一顆心暫且放下,拍拍她的臉,卻沒得到回應,正扭頭四望,不少手下已隨後趕至。
「屬下四處看了,峰頂還有七、八具尸體,但沒活口。」有人向他稟報。
蒲從雲略一沉吟,看看天色,又看看昏迷不醒的卓葶。「我先送卓姑娘回去,你們繼續在這兒搜!」
第八章
五天後--
「糖葫蘆,上好的冰糖葫蘆!」
沿街小販的吆喝聲極具誘惑力,被關在屋里的卓葶情不自禁將頭探出窗外。
好好吃喔!
她回身,意外發現錢侍衛和翡翠都不在門口,立即跑回窗口。
「小扮,我要五串!」
她飛快地數了幾個銅錢,放在穿了繩子的吊籃里,正要將籃子垂下,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咳。
「呃……葛大人,糖葫蘆的味道很不錯呢,你不要一串嗎?」她回頭,見是面色不豫的葛庭安,連忙討好地笑問。
「又不是小孩子,還吃那玩意!」
梆庭安瞪她一眼,見她臉上說不出有多失望的表情,實在于心不忍,扭頭吩咐錢浩。「去,把那小販的糖葫蘆全買下來。」
「是。」
看著錢浩二話不說下樓,葛庭安忽然覺得自己對表妹實在太客氣了,轉臉變得面目猙獰。「別站在這兒沾沾自喜,給我去睡覺!」
「都睡了五天了,我不困……」卓葶很難得這樣說,可對上大表兄那雙不容質疑的牛眼,又不禁模了模鼻子,很識時務地轉身。
「睡就睡,有什麼大不了……」
不一會兒,糖葫蘆被送了進來,兩尊門神--錢侍衛和翡翠,又重新在門前排排站好。
卓葶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想著那天從重陽峰回來後,就被大表兄軟禁,失去了人生自由,不禁郁悶起來。
其實要她說啊,事情過去就讓它過去了唄,她不是完好無缺嗎?大表兄又何必那麼在意?
百無聊賴,她翻身坐起,走到桌前拿了串最大的糖葫蘆,塞進嘴里嚼了幾下,也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好的緣故,竟索然無味。
「錢大哥,我想出去走走,就在院子里。」
她干脆打開房門,好聲好氣地同錢浩商量。
「不行,大人有命,小姐不準離開廂房半步。」
「只是在院子里走走,不算離開吧?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著我啊。」她不死心地繼續游說。
「小姐,別浪費口舌了,我的脾氣妳該知道。」錢浩面無表情地說。
碧執得要死,像牛一樣,虧大表兄跟他合得來!
卓葶有些生氣,砰地一聲關上房門,又唏哩嘩啦將窗戶全都關得嚴嚴實實,而後賭氣似的走回桌邊,拿了幾串糖葫蘆在手,半死不活地躺回床上舌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