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驀地狂跳。「他不是听我話,他是……不忍心拒絕我而已,因為他……把我當妹妹吧!」
「我可不想把你當干女兒唷。」田媽媽嘻嘻笑。「我啊,常跟你田爸爸說,想收你當我們家兒媳婦。」
兒媳?
黎妙心氣息一凜,某種不可言說的羞赧瞬間在頰畔渲染。「田媽媽,你別老是開這種玩笑啦!」
「誰說我開玩笑的?我認真的!」田媽媽慎重聲明。「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等你跟我那傻兒子看能不能爆出什麼火花,你們明明很相配的,缺的就只是一點契機啊!」
「我們……只是好朋友。」
「朋友也可以變情人啊!田莊就說了,你們倆這種關系就叫做什麼什麼以上,戀人未滿的。」
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比好朋友更親近,卻又不是一對相知相守的戀人。
黎妙心咀嚼田媽媽的話語,心神有片刻恍惚。難道周遭的人都是這樣看待她跟田野嗎?他們真覺得她跟田野有希望成為一對戀人?
「但他喜歡的,不是我這樣的女生。」她喃喃細語,在不知不覺中泄漏了藏匿多年的情感。「他一向喜歡那種柔弱型的女生。」
「可是我們全家都最喜歡你啊!」田媽媽強調。「我跟你田爸爸,還有田莊,我們都覺得你跟田野才是最適合的。」
他們是最適合的,只是需要一個發展的契機。
是這樣嗎?
她可以相信田媽媽說的,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嗎?
她可以容許自己,繼續對他傾注滿腔愛戀,然後等待哪天他呆板的腦筋忽然靈光了,也能夠給她一點回應嗎?
本以為,他就要步入結婚禮堂了,本以為自己只能就此斬斷無望的相思,承認自己永遠只能當他的好朋友。
那天,她來台北面試,卻听聞他的婚訊,她崩潰了,喝酒買醉,而他匆匆趕來,保護她不受兩名醉漢的糾纏。
當時,她其實好心動,好想不顧一切地對他吐露單戀心情。
但她忍住了,不想造成他困擾。他要結婚了,新娘不是她,她身為朋友,應當落落大方地祝福。
她告訴自己,從此必須慧劍斬情絲。
誰能料到命運捉弄,他的未婚妻竟然因車禍辭世,而她早該埋葬的情苗,又有了一線生機。
可以嗎?她可以繼續愛他嗎?可以奢望他也能愛上自己嗎?
可以吧!畢竟他對她,是有一些特別……
「黎妙心,你勇敢一點。」掛斷電話後,她坐在沙發上,怔怔自語,一面伸手撥弄著玻璃碗里的彩色彈珠。
每一顆彈珠,都閃耀著一段記憶,屬于她與他,那些至今難以忘懷的年少輕狂——
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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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常常覺得自己老了。
並非外表有什麼大變化,也不是年齡沖破某個關卡,單純就是心境變了,好像失去青春年代時那股熱情與沖勁,對什麼都興致勃勃,想嘗試,想冒險。
當然,創作上還是靈思泉涌,新作品一個接一個誕生,只是那種純然的喜悅與成就感似乎逐漸淡了,生活也沒什麼新意。
尤其在未婚妻剛過世的那幾天,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是有體無魂,成了不折不扣的稻草人。
這感覺,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田野推開辦公室窗戶,點燃一根煙,默默抽著。
好像就是從學會抽煙那時候開始的吧?那是……對了,就是听說心心在高雄交了男朋友那年吧!
小他六歲的鄰家妹妹終于開始談戀愛,她長大了,而他,老了。
當時,他仿佛還頗有幾分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心心說他老愛以她的長輩自居,也不是沒道理。
他是有點管太多了……
一念及此,田野苦笑,抽完一根煙,再點一根,夜風涼涼地拂過他臉頰,翻動辦公桌上幾張設計圖稿。
自從回到工作崗位後,他便馬不停蹄地工作,除了追上原有案子的進度外,又多接了好幾個Case,另外兩個合伙人都擔心他太賣力了,一直勸他慢下腳步。
可他不肯慢,怕自己一停下來就亂了方向,他現在需要有個明確的目標,一路向前。
否則他很可能會陷在某張綿密的網里,掙月兌不開……
叩叩。
門扉傳來兩聲清脆剝響。
他回頭,訝異地迎向一張俏麗的笑顏。
「心心?你怎麼來了?」
「我剛下班,猜想你一定又留在公司加班,所以就繞過來看看嘍。」黎妙心笑得很甜,盈盈走進來。「你這個老板很壞耶,你不走,外面好幾個員工都不能走,都留下來陪你。」
「不是我硬要他們留下來的。」他直覺解釋。「他們要趕一個案子的進度,明天要比稿。」
「那還是你的錯啊!誰教你這個老板太沖,害他們也不能偷懶。」總之她就是要把罪怪在他身上就是了。「怎麼又抽煙?不是跟你說抽煙對身體不好嗎?」
黎妙心伸手劫走香煙,瞥向辦公桌,找到一個中規中矩的水晶煙灰缸。「這次怎麼不見設計師的幽默了?」她揶揄。
他笑笑。「原來那個前兩天摔壞了,只好隨便先拿一個來對付。」
「怎麼會那麼不小心?」
因為太分心。
他沒回答,轉開話題。「怎麼會突然來找我?」
「肚子好餓,想找你一起吃宵夜。」她笑咪咪地望他。「有空嗎?」
「你不是在餐廳工作嗎?會鬧到沒東西吃?」
「太忙了。」她聳聳肩。「我只有下午三點休息時吃了一碗面。」
「那怎麼行?」他驚愕,現在都晚上十點多了。「快走吧,這附近有個夜市,我帶你去。」
當晚,他們一起吃宵夜。
後來,她不時以同樣的理由來找他,他漸漸明白那只是借口,她只是想逼他暫時放下工作,出去走走透口氣。
但他沒法拒絕她,因為知道她的確是餓著肚子在等他,為了說服他,她不惜虐待自己的胃。
他有點氣她,不管怎樣,她都不該這樣輕忽自己的身體,而且她深夜來訪,他會很憂慮她的安危,每次都要親自開車把她好好送回家才能放心。
「不用送了啦,我自己坐計程車,很快的。」她總是婉拒。
而他總是沒好氣地瞪她,堅持非送不可。
有幾次與她爭論時,他懷疑自己瞥見她唇角偷偷揚起的微笑,她覺得好玩嗎?那小巧的腦袋瓜里,似乎在算計著什麼?
這天,她又來找他,興沖沖地拉著他逛夜市,像個孩子一樣。
「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錯?」他注意到她笑得格外燦爛。
「對啊,我們大廚今天稱贊我。」她點頭,明眸流轉得意的燦光。「他說我設計的幾道新菜都很有創意,老板還說,可以放進下一季的菜單。」
「難怪你會這麼開心了。」他羨慕她還能在工作上得到如此純粹的喜悅。
「改天也做給你試吃看看。」她興致盎然。「對了,你最近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我下次做給你吃。」
「也沒特別想吃什麼。」他想了想。「就……日式煎蛋吧。」
「日式煎蛋?」她一愣。
「你該不會不會做吧?」他故意調侃,記得她在他家住的那幾天,從來沒做過這道他從小就愛吃的料理。「我媽說,日式煎蛋要做得好吃不容易,很講究技巧的。」
「別瞧不起我!」她不悅地睨他。「這小小一道料理,怎麼難得倒我?」
「那我怎麼從來沒見你做過?」
「那是因為——」她別過臉,輕輕咬下唇。「好吧,下次做給你吃。」
「不做也沒關系,我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