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戀到期 第21頁

田野一凜。「到底怎麼回事?」

「是心心啦!她出車禍撞到頭,醫生說里面有出血,不開刀很危險,可是開刀也很危險,心心答應要開刀,可是……」

線路一陣沙沙作響,田野听不清黎爸爸說什麼,愈發心急如焚。

「黎叔叔,你說心心開刀,結果怎麼樣了?」他焦躁地追問。

「她很不好,情況很不好……」

他一顆心懸在半空中。「有多不好?手術……失敗了嗎?」

「我也……我不知道啊!總之心心一直在昏迷,她醒不過來!哇——」黎爸爸終于挺不住,嚎啕大哭。「田野你說怎麼辦?我們家心心不會有事吧?她開刀前有交代過我,不準跟你提這件事,可是我真的不曉得怎麼辦……我怕她就這麼去了,丟下我一個孤單老人……不會吧?嗄?你說不會吧?」

田野無言,腦袋瞬間當機,一片可怕的空白,良久,他才嘶啞地撂下一句——

「我馬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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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了喔。」

冷淡的音調,揪緊他心弦。

他怔慌地站在原地,頓時手足無措,為什麼心心不看他,為何對他如此生疏?兩人久別重逢,她一點都不感動嗎?

「我要走了。」她漠然宣布,縴瘦的身子,在他面前挺成高傲的骨干。

他心跳乍停。「去哪兒?心心,你走去哪兒?」

「你干麼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她斜眼睨他,似是嘲弄。「我去哪兒,干你什麼事?」

當然干他的事!怎麼不干?

因為她……是他妹妹啊!他一直拿她當自家妹妹看待,比誰都疼她關心她,她怎能這樣說走就走?

「心心,別走,別離開我……你不能離開,不可以……」

一陣激烈的晃動猛然震醒田野,他恍惚地眨眼,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坐在飛機上。

原來是夢。

他悵然尋思,坐正身子,發鬢冷汗涔涔,空姐正好在送餐,他接過她遞來的濕紙巾,抹去臉上汗水。

坐上飛機,已將近十個小時了,而他離台灣,仍有半個地球之遠。

听說黎妙心昏迷不醒,他立即啟程改往赫爾辛基機場,最晚班飛機已起飛,最早班飛機又未降落,他只能在機場枯等。

從北歐回台灣,沒有直飛的班機,他只能先飛到倫敦,接著又訂不到合適的航班,又得在曼谷轉機一次。

算算等他趕回台北,至少超過三十個小時,這段時間心心的情況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他不敢想像。

我怕她就這麼去了,丟下我一個孤單老人……不會吧?嗄?你說不會吧?

老人家的哀號不停在他耳畔回響,折磨他所剩無幾的理智。

不會的,心心不會有事的,她一定會平安……

他在心里千百遍地祈禱。

空姐發了餐盒,他呆愣地看著,毫無食欲,勉強逼自己吃,握著叉子的手卻不爭氣地發顫,抖得厲害。

他試著用另一只手握住,結果整個身軀都跟著顫栗。

他惶然。

這極端的恐懼是怎麼回事?自從接到黎爸爸的電話後,他便心神不寧,不能吃不能睡,短暫打盹,也立刻遭夢魘纏身。

他夢見過往的回憶,夢見當他結束兵役趕回老家時,他一心掛念的女孩對他有多麼無情,她急著收拾行李前往高雄。

他以為她看見他會很高興,因為她失去了相依為命的女乃女乃,他以為她會飛奔到他懷里,哭著傾訴那段日子所有的委屈。

但她沒有,她冷漠地推開他。

後來他才從田莊口中听說,也許是因為她有了男朋友,有了戀情的寄托,自然不需要他這個大哥哥的關照了。

是那樣嗎?因為她戀愛了,所以不再在乎他?

至今,他仍記得當時的迷惑,以及一股難以捉模的慌亂……

第8章(2)

一念及此,田野撐持不住,終于開口向空姐要了一杯酒,試著以酒精鎮定忐忑不安的心緒。

就連握著酒杯的時候,他的手也是顫抖的。

好慘……

他怔怔望著自己的手。一年半前,他才遭受未婚妻猝然去世的打擊,但他不記得自己經歷過如此痛徹心肺的惶恐。

只有黎妙心,能令你不顧一切,對嗎?只有為了她的事,你才會變成那個我不認識的田野!

他的未婚妻曾經這般指責他,就在他為了心心醉倒酒吧而抓狂的隔天。

在那之前,他們幾次為了她而口角,在那之後,更是爭吵不斷,到最後,清美禁不住崩潰了,撂下狠話——

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你離她遠一點,愈遠愈好!

然後,清美出了意外,而他因此不能原諒自己。

他覺得自己辜負了未婚妻的愛,每當多與心心相處片刻,每當縱容自己貪戀她的笑顏,他的心,其實都隱隱在疼痛,腦海深處不時听聞尖銳的抗議。

他知道自己不該,很不應該,接近心心對他而言已經變成一種罪,他卻無法克制自己不犯罪。

到後來,他只能選擇逃避,遠遠地,逃到鄰近極地的北國。

他在最冰冷的天涯,思念在溫暖海角的她。

他以為自己能做到無情,以為自己能斬斷相思,但是……

田野轉過頭,望向窗外起伏的雲海,以及雲上,一輪淒清的明月。

為何回家的路,會如此遙遠?為何去到她身邊,會這麼……

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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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下飛機,田野一秒也不敢耽擱,馬上打電話給黎爸爸,可是鈴聲一聲響過一聲,對方就是不接。

為什麼不接?他緊張得心髒狂跳。該不會發生什麼事了吧?

他飛奔沖出機場大廳,跳上計程車,過程撞倒好幾個人,連自己也狼狽地跌跤,又一骨碌爬起來。

一個大男人慌成這樣實在很糗,但他絲毫顧不得顏面,只想早一刻趕到醫院,趕到黎妙心身邊。

他又撥電話給弟弟。

「哥!是你?」田莊很意外。

「心心出事了,你知道嗎?」田野不寒暄,直接切入正題。

「我知道啊。」

「知道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他抓狂。若不是黎爸爸打電話來哭訴,難道要繼續瞞他到最後一刻嗎?

「因為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啊!」田莊辯解。「我陪科主任去參加醫學年會,昨天回台灣,才發現原來心心出了車禍,現在住在我們醫院。」

「她怎樣了?醒了嗎?現在情況怎樣?還好吧?」田野焦急地追問。

「哥,你冷靜點,听我說。」

「那你快說啊!」

「她醒是醒了,可是……」田莊懸疑地頓住。

田野霎時忘了呼吸。「可是怎樣?」

田莊嘆息。「唉,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跟你說,總之她情況還好,看來一切正常,只是……你是為了她回來的吧?哥。」

「廢話!」田野不耐地吼,不明白弟弟為何忽然問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

「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對心心格外不同,只有她會讓你緊張到失去理智……」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還記得你當完兵回來,她卻說要去高雄念書那時候嗎?」田莊若有所指地問。

田野愣住,憶起在飛機上糾纏他的夢魘。「我記得……那又怎樣?」

田莊沉默,短短數秒,對田野而言,卻是漫長磨人的幾個世紀。「我怕你回來見到她,會覺得不如不見比較好。」

相見不如不見,這是田莊給他的暗示。

田野不懂,他怎麼可能寧願不要見到心心呢?他千里迢迢從北歐趕回來,為的就是見她一面,確定她平安無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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