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小廚娘 第25頁

「行不得!」一直在旁偷听的于伯跳出來喊︰「您到江州赴任,是皇上親自任命,您不到,可是欺君大罪!」

「是啊。」明慧法師一听事態嚴重,也幫忙相勸。「倘若如意醒來知道您做了什麼,想必她也不會認同。」

「你們說的我怎麼不曉得。」段柯古一臉痛苦。「但我就是……我沒有辦法丟下她!」

萬一,她真在他離開時候出了差錯……他不敢想,往後日子,他如何獨活!

幾人杵在院子里僵持著,沒一個想得出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時候,一直待在房內的婢女水盈,悄悄開門喚了聲︰「大人。」

段柯古猛地轉身。「怎麼了?」

婢女見他誤會,連忙搖手。「小姐她還好,是小的有個東西,希望大人過來看一看。」

「等等……」小尼姑想到如意身上插著銀針,衣衫不整,追著要阻止。

明慧法師卻拉回她,搖了搖頭。「沒關系。」

段柯古早跨進房里。

婢女輕輕頷首,然後彎身從衣箱里拿了本子出來,交給他。「這是小姐為大人準備的,大人慢看,小的先到外頭等。」

罷才但柯古一番話,水盈全在里邊听見了。水盈以前就是如意的婢女,雖然隔了一年沒相處,但如意的個性,水盈自認很了解。

就如明慧法師說的,要小姐醒來後發現大人為她犯下大罪,她絕對不會高興的。

段柯古打開一讀,發覺里邊全是料理割烹的方法,娟秀的字一句句寫著——

煮飯時加入一些粟米,可以使米飯更為馨香,殺魚時如何不使魚肉沾刀?那就得先用魚月復上的腴油抹刀,或者用魚腦沾搽也成……

里邊每一字句,溢滿了對他的叮嚀與擔心。她實在不希望他到江州赴任後,會因為太思念她做的菜而瘦削憔悴,所以暗暗準備了這子,讓讀到它的人可以依樣制作。

「這個傻丫頭……」段柯古蒙住眼,感覺眼淚一下染濕了掌心。

想她在百忙之下,還撥空寫這子,他明白水盈讓他看這子的用意。他手上這子正在提醒他,他有他得肩負的責任。

「我真的不想放你一個人在這兒……但是……」他一瞧卷握在手心的子,痛苦申吟道︰「我會听你的話到江州去,但你也得答應我,你不可以在我離開這段時間,有任何差錯!你絕對不可以讓我一個人,孤單的度過下半生,你听到了嗎?」

想當然床上人兒沒有反應。

但他知道她心里一定是這麼想著的,這是她寫在子最末的承諾,「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她一定會為了他,撐下去。他相信她一定會醒來,笑著成為他的妻。

段柯古模了模她臉頰一會兒,這才步出房間。

門外數人,紛紛轉頭看他。

「去幫我收拾行李,」他看著于伯吩咐︰「我明兒一早就動身到江州。還有,你不用跟來,暫且留下來幫忙照顧「小蓮莊」。」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竭盡心力,絕不會讓大人您失望。」于伯大松口氣,只要大人願意到江州去,不管要他做什麼都行。

他點點頭,然後看著明慧法師,突然曲膝下跪,重重磕了個響頭後,抬起濕紅的眼楮說道︰

「我的妻子如意,就煩勞法師照顧了。」

明慧法師攙起他,應允︰「一定。」

第9章(1)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上馬車前,段柯古還不停叮嚀于伯。

「切記,你每天一定要把如意的情況寫下,差人快馬送到我那兒去。」

于伯再三允︰「大人放心,小的絕不敢耽誤。」

啟程時間已到,他又朝「還樸庵」方向看了最後一眼,這才放下車上竹簾,低語︰「動身吧。」

前頭的馬夫「駕」地喊聲,前載人後載行李兩輛馬車,同時轆轆前行。

此一別,就是來回數百里的相思了。

行前,他提筆寫下江淹兩句詩——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封箴,交給水盈收妥,直待如意蘇醒時細看。

每日清早,于伯便會派人到「還樸庵」打听如意消息,再把消息寫在紙上,快馬送至江州。送信者回來,也會帶回段柯古的信箴,里邊一定會一有封署名如意。于伯收到,也會立刻派人送上「還樸庵」。

如此魚雁往返,竟也過了半月有余。

一早,段柯古辦妥了公事,他便支退師爺,坐在書房寫信給于伯,探問京上打听犀角粉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怎麼這麼久沒回應?

信封好後,他又取出另一張紙,寫下半闕情詩——

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這半闕詩為李白所寫,段柯古本是想自作幾首,但一讀到最末兩句,他便知道,這就是他欲傾訴的心情。

對他來說,每日醒來睡去,都是莫大的折磨。他每天都盼著信差過來,可同時也提心吊膽,深怕信里說的,是他無法承受的噩耗。

我心上記掛的人兒啊,你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他幽幽嘆息,轉而取出于伯先前寫來的信,一字一句慢慢讀,彷佛想藉此熟悉如意的一切。

前日信上寫到,如意的形貌瘦削了許多。婢女說,看起來好像快消失了一樣。

不……

他閉起眼,滿臉的痛苦。

定然是這樣,算算,她已昏迷半月有余,不能嚼食,只能喂她喝些米粥,如此折騰,要她不憔悴也難。

當初拋下她獨自來江州,這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段柯古一望案上一角,那里正擱著如意親筆題寫的割烹子。他指掌輕輕撫挲,每翻一頁,他心就多疼一會兒。

老天到底要折磨他們到什麼地步才甘願?他真想問問老天爺,明明幸福就已經在眼前,它為什麼又狠心將它收回?

難道非得受此折磨,才能證明他的情深意切?

思及此,他臉上不禁流下兩行熱淚。

「大人。」師爺突然過來敲門。「「小蓮莊」捎來信了。」

「拿進來。」段柯古猛一吸氣,掩袖抹一抹眼淚。

年約四十的師爺欠身走入,恭敬地將信箴送上,一邊提醒︰「大人,明兒您跟城里鹽商見面的事,我都已經安排妥了……」

段柯古哼哈回應,壓根兒沒在听師爺說話,打開信箴一讀,只見他重重深鎖的眉間,忽地松開。

「快!師爺——」他倏地大喊︰「快幫我備車,我要趕到揚州去。」

師爺一臉驚訝。「等等等等……大人,您明天的宴席怎麼辦?下官都跟人說好了……」

「那宴席你出面就成了,五天,不,七天,我去揚州看一趟就回來。」段柯古邊吩咐邊往前走。「這幾天府衙就麻煩你照顧了。」

「不是啊大人,」師爺追在身後。「這不是交給下官出面就成的問題……大人您听我說……您真的不能就這樣丟下公務,您才剛到任不過幾天……大人!」

師爺最後一聲喊時,段柯古早跑得不見蹤影。

開什麼玩笑,跟城中大賈吃宴哪比得上見他的如意。

段柯古邊跑邊又掏出信箴細讀。于伯信上寫,昨兒夜里京城派來快馬送來犀角粉,收到之後,他已立刻派人送上「還樸庵」。

于伯還寫到,提親隊伍已經在途上,大概再三五天會到。

瞧信上日期,已經是兩天前的事。他等不到明天收到如意的消息了,他現在、立刻、馬上要去見她。

「于良,于良!」他邊喊邊奔進廂房。

于良就是于伯的兒子,在長安,一直是他幫忙打點照顧段柯古。

「大人。」于良趕忙跑過來听令。

「立刻幫我打點一個行囊,隨便帶幾件衣裳就成。還有,要明後幾天我的信到,你先幫我收著。」他一邊說,一邊七手八腳月兌去袍服,換上輕便的白袍。還在系腰帶時候,于良已經把一個藍色布包打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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