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轉錢坤 第21頁

在關雅彥痛苦的申吟聲中,她的眼淚如瀑,不受控制地掉下來。

第8章(1)

「關雅彥!必雅彥你沒事吧?」

亂境過後,夏悠涼跪在地上,心疼地以雙手輕輕按著雅彥受傷的腰部,淚水滑出眼眶,撲簌撲簌地從下巴滴落。

有一滴眼淚滴到雅彥臉上,鼻與唇之間人中的位置;他努力地伸出舌頭舌忝掉,然後奮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哭什麼?」

「你不要說話!」她手指顫抖,在他的腰脊上游走。指尖觸到絲絲血痕,令她眼淚掉得更凶︰天啊,木刺扎進他肉里了,看著就好殘忍,一定特別痛……

「啊!」雅彥突然痛叫一聲。

「怎麼了、怎麼了?」悠涼慌得聲音都抖散了。

「你的眼淚……滴到我的傷口,痛死了……」

「哇……」這句話令她情緒瀉洪,手一甩放聲大哭。

他好可憐……剛才她為什麼要那麼笨,笨得去同情不該同情的人呢?像張志棟那種可惡的混蛋,就算讓他被雅彥打死又如何?她的愛心和同情心,難道不該用在她在乎的人身上?!她的一念之仁,竟害心愛的男人受傷了啊……

「怎麼辦?」她心慌意亂地抹掉眼淚,吸著鼻子在房間里團團打轉,「木刺……木刺很髒啊,上面有很多細菌,會讓傷口感染的!這里沒有破傷風針,你會死的!你會給害死的!而且你的腰之前就有傷啊!就算不死,也會殘廢的,以後不能走路了可怎麼辦……」說到這兒,她的情緒再度崩潰,又放聲大哭起來。

而此刻最該哭的那個人,臉上的表情卻是哭笑不得,「夏悠涼,你別再咒我了。」又是死又是殘廢的,她還真會挑難听的話來說,「我快痛暈過去了,可以……找個什麼東西替我把木刺拔出來嗎?」他說這話時臉上隱忍的表情和脖頸處暴起的青筋,在在顯示了此言非虛——此時他正承受著劇烈的痛苦。

「拔木刺?怎麼……怎麼拔?」此刻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顧著心疼流淚了。

「過來,我身上帶著瑞士軍刀……過來……拿一下……」他抽著氣嘶聲說。

「哦……」顫抖的手,抓了幾次才把他腰間的軍刀摘下來。然而,當雪亮的刀刃滑出刀鞘,她的眼眶濕潤了。這東西……好鋒利,真要劃在雅彥的皮膚上嗎?

他會很痛的啊……望著他咬牙隱忍的表情,她怎麼也下不了手。

「別太激動,深呼吸,把情緒控制一下。」雖然他痛得快要睜著眼昏過去了,但仍然語聲冷靜地指揮悠涼的動作,「先劃開衣服,然後替我把木刺用刀尖挑出來,現在這里沒有消毒措施,等下回酒窖去取一瓶酒來也可以。」

悠涼跟著他的口令,像機器人似的做出一個又一個動作。當她用微微顫抖的手指捏住刀柄,涼薄的刀尖輕輕刺上他的背部肌膚時,她與他共同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知道他有多痛……

「關雅彥,你忍著點。」下一秒鐘,她手指捏緊了,向上用力一提。

「啊!」慘烈的尖叫聲,不是來自受苦的關雅彥,而是來自實施「手術」的夏悠涼。

「你叫什麼?」雅彥沒好氣道。

「好痛啊……」她聲音又帶上哭腔。

「又不是你在痛!」氣死他了,分明是痛在他身上吧?這女人在一邊唯妙唯肖地「配音」是怎樣?!

「可是,看上去真的好痛……」話音未落,她咬牙拔下第二根木刺。

就這樣,悠涼重復這殘忍的動作,一次又一次,看著細軟木刺被拉出他的肌肉,看著他黝黑的皮膚表面滲出點點血痕。漸漸地,她的手不抖了,鼻頭也不再因為想流淚而感覺酸澀了,亂成一團的百種心緒里,有一個念頭逐漸變得鮮明——她想保護關雅彥。

她想為他分擔痛苦,像他先前對她所做的那樣;她想好好照顧他,像他先前所做的那樣。

原來她真的很喜歡他,原來真的喜歡上一個人,會變得很想付出。

在為雅彥拔除木刺的過程中,她甚至想︰即使雅彥是窮得丁當響的流浪漢也好,是長相抱歉的平庸男子也好,她都不在乎,都喜歡到底。在這荒蕪的空間里,金錢沒用,美貌沒用,身家背景地位條件統統拋開,唯有愛才做數。

她愛他啊……

當最後一根肉眼可見的木刺被拔出,悠涼重喘口氣,放下眉鉗,「關雅彥,你痛不痛?」

沒人回答她。

她嚇了一跳,急忙去看他的眼楮——發現它們緊緊合著,她的心倏然抽緊,「雅彥!」

他痛得昏過去了!

天,這可怎麼辦才好?

正當悠涼急得束手無策的時候,展暉跨進門來,俊秀的臉上掛了一道血痕,表情非常頹喪,「沒追上。那家伙跑到酒窖里頭去了,還用桌子頂住門,我們的下一餐恐怕要成問題了呵……」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擔心食物問題?!悠涼又急又氣地喝斷他的憂慮︰「別管那些了!雅彥他……他昏過去了!」

「什麼?」展暉神色一沉,急忙走了過來,蹲子查看好友的傷勢。見他腰背部有明顯的大塊淤腫,還滲著點點血跡。情況不容樂觀呵……他皺眉,伸手輕輕壓著雅彥的背肌,「他這樣……已經有多久了?」

「大概……十來分鐘的樣子。」

「不,不可能。」展暉緩緩搖頭,「他整個腰部的肌肉全都僵了,淤血甚至發黑……這傷,起碼有一段時間了——估計是上次被畫砸到時就有了。而且——」他凝重的視線落在雅彥的腳踝,「上次去酒窖的時候,他的腳也被扎傷了。」

什麼?夏悠涼驚得喘了一聲,從那時起雅彥就受傷了?從那時起他就一直默默地忍受著疼痛,還若無其事地與她斗嘴、照顧她、安慰她,用受傷的身子擁抱無助的她?

原來,他一直都痛著,也一直都忍著……

「那……現在我們能做什麼?」到了此刻,她的聲音反而冷靜下來。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她要想辦法醫好他——就算不可能,也一定要。

而展暉的回答,卻仿佛槁木死灰般令人喪氣︰「是呵……在這種地方,我們又能做什麼呢?」他反問道。

然後,幾乎是同時地,夏悠涼說了一句接近于異想天開的話語︰「我要回去。」

展暉眼神一閃,「回哪兒去?」

「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她一字一頓,語氣是不容動搖的堅定,「我要把關雅彥帶回去,找醫生來醫好他。總之,他不可以有事。」

說得輕巧……展暉咧了咧嘴,發出無聲的苦笑,「怎麼回去?怎麼可能回得去?」

「一定有辦法,一定有的。」她雙眼發直、語氣呆板地一字字吐出,似要借著這木然的話語,給自己一點荒謬的決心,「我們既然有辦法來,當然也就有辦法回去。」

「什麼辦法?」展暉揚起一邊眉毛,被她眼中的執拗撼動,忍不住在心中嘆息。或許,他可以……

「我會想。」悠涼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眼神——卻如鐵般堅固,「我會找。」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著,關雅彥的病情一點一滴地惡化。

到了原本是該吃下一餐飯的時候,夏悠涼和展暉卻都沒了吃飯的興致,因為——雅彥開始發燒了。

展暉只能用他有限的醫療常識做出簡單的判斷,「也許……是破傷風。那幅畫上的木刺令他的傷口感染,這樣下去……」

「這樣下去,是會死嗎?」悠涼的聲音比冰還冷。

展暉沒有接話,徑自把頭別了開去,心頭太沉重了,他不知該怎麼和夏悠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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