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此刻……是傍晚六點零五分哪!也就是說,那一切還都沒發生,那炸彈還未被引爆?
悠涼一下子猛醒過來,全明白了。
她將手伸進小包,緊緊攥住那個被她拆壞的雙錢結,突然之間,眼角掠過一個熟悉的人影,心頭頓時一震。
「關雅彥!」她高聲急叫著,踩著高跟鞋飛奔了過去。
那身著休閑白色薄衫和外套、站在草坪中央與一位看起來似樂師模樣的人閑聊的,不正是她心愛的患難戀人關雅彥嗎?
他……看起來完全沒事,白外套很干淨,脊背很挺直——等等!他之前不是受了重傷嗎?
不過現在她沒工夫去深究這些了,急忙跑過去,夏悠涼一把抓住雅彥的手,就用力地拖著他朝出口的方向奔去,「我們快跑!來不及了!」
「喂,你……」高大英俊的男子被夏悠涼拽住了手臂,一臉莫名,卻只能不由自主地跟著她加快腳步。
快跑!快啊!只要在六點零六分到來之前離開這主題公園,把中國結帶出去,炸彈就不會被引燃!別墅就不會爆炸!她……應該可以修改這段悲劇吧?只要跑得再快一點兒、再快那麼一點兒就行了!
夏悠涼抓著關雅彥在草坪上像瘋子似的發足狂奔,嫌自己跑得不夠快,她還踢掉了腳上的鞋子。
終于,看到出口了……出口就在眼前了!悠涼心頭一熱,繼續加快腳步。然而,就在這個千鈞一發的時刻,她腳下一絆,整個人以狼狽的姿勢飛了出去,重重摔在離大門兩米開外的地方。
「小心!」關雅彥在她身後叫道,並伸出手想扶她起來。
天啊,不可以!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摔倒?!現在每一秒鐘都無比珍貴啊!悠涼眼一紅,牙一咬,顧不得自己腳上的劇痛,奮力地仰起上身,從包里抓出那個雙錢結,然後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朝著主題公園的門外扔了出去!
大紅色的結繩在傍晚的薄暮中以一個漂亮的弧線劃過夜空,只是一眨眼的短暫瞬間,它落地了——落在主題公園門外的大理石獅子雕像的嘴里。
「得救了!」夏悠涼大叫著迸出眼淚,翻身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猛地一把抱住必雅彥年的腰身。
「雅彥,我們得救了!那個感應裝置被我扔出感應範圍了!炸彈應該不會爆炸了!我們安全了啊……」她緊緊抱住心愛的男人,在他寬闊的胸膛里又哭又笑,眼淚不停地流,統統擦在他的外套上。好激動啊……她做得真棒……她救了百萬富翁主題公園,救了自己,也救了——心愛的男人。
想到這里,她激動得甚至渾身顫抖,在男子的胸懷中仰起頭來,她用沾上自己鼻涕的嘴唇,緩緩湊向關雅彥的兩片薄唇,「雅彥……」
劫後重生了,相愛的兩人理所當然應該以一個熱吻來慶祝他們的好運吧?
「哎哎,等等!」就在夏悠涼的嘴唇要踫觸到關雅彥的那一刻,他猛然伸出手來,像打太極拳似的一掌推開她的臉,口里連聲叫著,「喂,神經病的小姐,你還真的親上來了啊?剛才看你激動我忍著沒推開你,我可是給你面子哎,你現在這樣性騷擾我就太過分了吧?」
什麼?他說什麼?!
「雅彥?」夏悠涼猛然倒退一步,震在當場。她緩緩瞠圓了盛滿驚惶之色的眼楮,將不可置信的眼光——投在一個以全然陌生的目光打量她的男子身上。
雅彥他……不認識她了?!
她像個傻子似的震在當場。
必雅彥整整自己的衣衫,吐了口氣,側頭給夏悠涼一個愛莫能助的同情眼神,「小姐,我不太明白你剛才是在演哪一出,哦……或許連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現在——如果你原諒我的話——我要趕回去參加我的派對了。」他說完便優雅地轉身朝公園里走去。
「雅彥!」
有人揚聲嬌喚。夏悠涼愣住,這聲音不是她。
豪華房車緩緩靠上人行道,車門打開,里面跨出一位嬌艷欲滴的美人兒。身著一襲鵝黃灑金GUCCI春裝,黑發如墨,臉頰粉女敕明媚若水蜜桃。她展顏嬌笑,盈盈向關雅彥走了過去,「雅彥你好壞哦,要不是管家打電話給我,我還不知道今晚是主題公園的開幕儀式呢,剛才人家趕得好急,連化妝都來不及畫好,差點遲到了啦。」
「琢瑩。」關雅彥對美人露齒而笑,主動伸出一手,方便何琢瑩將藕一般的晶瑩玉臂跨入他的臂彎,「很高興你趕上了。」他笑得很燦爛,眼神卻很敷衍。
然後,這看起來相當登對的一對璧人,便手挽手款款向主題公園的林區而去了。
「轟」!突然,草坪區的方位爆出一聲巨響,緊接著,藍紫色的薄暮中,七彩焰火染亮天際。美麗璀璨的花火,在天空中炸出絢爛圖案。
夏悠涼呆望此景,突然感到眼眶刺痛。
原來,是夢一場。
回到現實世界的關雅彥,身體健康。他像沒有受過任何傷,他像從來沒有認識過她。
當時間被修改,人的記憶……也會隨之而被涂改嗎?
那為何,她還記著呢?雅彥全忘了,為什麼她還清清楚楚地記得和他由相識到相愛的每一個細節呢?
在那個洪荒世界里,時間那麼悠長,他們明明愛過,真實地相處過,一起為生存抗爭過;可是——那段日子再怎麼放大,放到現實里也只不過是短暫的一分鐘而已啊……要一個人忘記一分鐘的愛情,應該……很容易吧?
夜風輕襲,夏悠涼閉上眼,任淚水滑出眼眶,被初夏的風打散。她不想再看關雅彥和何琢瑩相攜而去的殘忍畫面︰他們緊挨著對方走在焰火漫天的林區小徑上,這情景多麼美,也把孤單一人呆站哭泣的她——襯得多麼丑。
第9章(2)
那女人……是誰?
走進主題公園的大門已經好久了,關雅彥仍是忍不住頻頻地回頭張望。那穿著舊款禮服的女子傻呆呆站在公園門口的石獅子旁邊,閉眼流淚。
難道她是從神經病醫院里跑出來的嗎?方才莫名其妙就熱情有力地拉住他狂奔,然後像個白痴似的跌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再然後很凶猛地把個什麼奇怪的東西丟進獅子嘴里——如果這些都還不算夸張,那麼,最要命的還在後頭呢——她竟然主動湊上前要吻他?!
必雅彥猛地神色一凜,怎麼回事?回想起方才她淌著鼻涕想吻他的那個畫面,他的心房……竟然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
他用力地吁口氣,想疏解身體的緊繃感。這時,身邊的何琢瑩湊了上來,用涂著粘膩唇彩的紅櫻唇,輕輕啃咬他的耳垂,「雅彥,謝謝你給我的驚喜,我很喜歡今晚的焰火,感覺好浪漫呢……」
什麼?她竟以為今晚的焰火表演是特意為她舉辦的嗎?天,真是夠自作聰明的了。關雅彥伸手抓了抓過于密實的上衣領口,突然之間,身體的緊繃感消失,煩躁的感覺襲上心頭。
忍受著手臂上滿是汗意的纏繞,他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那奇怪女子先前站立的地方——
門口處,造型威武的石獅子仍在,女人卻已經走了。
必雅彥輕吁口氣。不知為什麼,他有點失望。
斑架道路上,藍綠色的計程車飛馳著。
夏悠涼頹然地靠著後排椅背,閉著眼。窗外天色逐漸轉為深深的濃黑,一如她的心,疲憊地被絕望佔滿。
前排司機見她臉上掛著殘余的淚跡,也識相地放棄和她搭話了,只是靜靜擰開了收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