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譽,他是長輩。你塒他該有最起碼的尊重。」若璃不甚贊同地皺眉。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跑去小小地警告他一下咯。」他手一攤,「你也看到了,我沒有罵他哦,更沒有動手。」
「可是……」她還是覺得這樣有些不妥。
卻見程譽已經把注意力轉回玻璃上去,他將燒制好的模型浸入溶液中,小心翼翼地翻轉,神情之深邃專注,比之剛才又皮又痞的德行,簡直像完全換了一個人。
若璃一時好奇起來,忍不住地問道︰「程譽,你是怎麼學會吹玻璃的?」這可不是一般的技術,像跑個步騎個腳踏車那麼簡單;程譽告訴過她他大學修的是商科,可不是化學呀。
「跟人學的唄。」他當她問了個多余的問題。
「跟誰?」
程譽執著鑷子的右手僵了一下,片刻,他照例扯出一貫的「程式無所謂」笑容,「一個舊朋友。」
然而若璃卻眼尖地發現他眼底閃過不尋常的神色,「是女的?」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那名會燒玻璃的女子和程譽關系不一般。
程譽回頭看著妻子,苦笑道︰「我以為審訊時間結束了。」臉上耍賴的表情擺明了他不願談。
但若璃卻不依不饒起來,雙眸堅定地望著他,「前女友?」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行為十分不智,像個吃醋的妒婦般向丈夫追問過去的情史,這只會突顯她的小家子氣和心胸狹窄。可是,她忍不住!她從沒看過程譽對任何人任何事表現出如此別扭的態度來,她認以的他一直是隨性不羈的,什麼事都不放心上。而今天,他的笑容多了幾分僵硬,那「無所謂」的眼神也顯得太過「有所謂」了,難道說……他心里還有放不卜的其他女人?
這個念頭令若璃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從嘴角到牙根都泛起了酸意,見她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程譽輕嘆了口氣,「若璃,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那時我才十七歲。」
「早戀?」她表情越繃越緊,什麼嘛,這男人這麼早就開始談戀愛,真是不純潔。
程譽失笑,看來今天不把話說個明白,她是不會放過他的了。「好吧,是你逼我說的喲。」他投降地舉起手,「她叫佳 ……或者是佳儀?我也忘了。」
刻骨銘心的初戀情人,怎麼可能連名字都記不得了。若璃冷哼一聲,懶得揭穿他。
「她是一個……嗯,很藝術的女孩。」程譽思索著合適的形容訓,「她在一所很爛的美專念書,可是畫兒畫得棒極了。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給一家新裝修的酒吧做牆面涂鴉——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波普藝術。」
「然後你就迷上她了?」原來是個會畫畫的女孩,還什麼波普藝術,怪不得程譽會對她念念不忘……哪像她,壓根就不知道波普藝術是個什麼東西呢!想到這一點,若璃不禁郁悶起來。
「那個時候確實很瘋狂,不過時間久了,也就那麼回事了。」程譽邊說邊窺探著若璃的反應,他可不希望這次的談話在她心里留下什麼陰影。
「後來呢?」她窮追不舍。
「後來?」他手一攤,「分手了,還能有什麼?」他的確不認為前塵往事有什麼好談的。
「那為什麼會分手?」
「我也不記得了,也許是吵架吧。」他不再看她,低下頭專心致志地擺弄他的玻璃模型,低垂的臉龐讓若璃沒發現他的目光中帶上了別樣的深沉。
可她仍是一徑地問︰「那你們……」她漲紅了臉,吞吞吐吐地問著,「那你們有沒有……發生過什麼……」
「什麼?」
「就是那個……」憋了好半晌,才終于問出自己最在意的問題,「你們有沒有上過床?」
「什麼?」程譽愕然,隨即不可遏止地爆出大笑︰天,他「單純」的小妻子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麼?「拜托!老婆,我那時才十七歲耶!沒那麼放縱。」
「可是人家英國還有11歲就做爸爸的……」她被他笑得羞紅了臉,囁嚅著爭辯。
「那我只能說,你老公我沒那麼神勇。」程皆笑著摟過她,在她額上印下一吻,「這個答案你滿意嗎?老婆。」說實話,他一向反感女人追問他的情史,雖然若璃的吃醋讓他覺得很可愛,但應付這種問題永遠都令男人頭痛。他撇撇嘴,打算用別的事情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們真的沒有再聯絡?」她對他皺著小鼻子。
「沒有。」偷笑地吻上她雪白的頸項。
「也沒有偷偷想她?」
「怎麼會?」魔手奸猾地移向她胸前的紐扣。
「那你們有沒有……程譽!」她突然發現自己的睡衣前襟已被他完全解開,這才反應過來這男人想對她做什麼,「你快把手拿開!」他們剛才不是在討論他前女友的問題嗎?怎麼會突然變成他開始月兌她的衣服?
「我不要。誰叫你剛才一直跟我討論什麼上床不上床的問題。」程譽不依地噘著嘴,「現在我想要跟自已的老婆親熱,不行嗎?」居然還理直氣壯地質問她。
「你……」這麼說來,反倒是她的錯了?若璃被他弄得又好氣又好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程譽見狀,滿意地再度吻上她,若璃掙不過他的蠻力,被他困在懷中肆意親吻,就在兩人掙扎扯動、糾纏在一塊兒時,突然有不速之客闖進了工作室——
「少爺,少爺,電話!是、是市醫院的電話!」佣人吳媽捧著電話听筒沖了進來,看兩人纏得難分難舍,嚇得連忙移開目光。
程譽抬起頭,不悅地瞪了佣人一眼︰「什麼事這樣大呼小叫的?」一邊把電話接過來;而若璃此刻的感受只能用「羞愧欲死」四個字來形容,她居然在和程譽親熱的時候被用人撞見了!天啊,以後要她怎麼見人?
她連忙閃到一邊,手忙腳亂地去扣睡衣的扣子;而這頭,只見程譽握著听筒,表情越來越難看。
他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她急忙挨到他身旁,輕拉他的衣角。
而在這時,程譽握著電話的手垂了下來。他呆愣半晌,突然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干澀地道︰「若璃,爸爸死了。」
「什……什麼?」若璃張大了嘴,驚駭得說不出話來。怎麼會……這麼突然?昨天他們不是才去看過爸爸,醫生不是說一切都很正常的嗎?
來不及去消化過多的驚詫情緒,她看到程譽突然猛地站了起來,往門口大步沖出去。
「程譽!」她在他身後大喊,「你去哪里?」
「還用說嗎?當然是醫院。」
「我跟你一起去!」她急忙起身跟上去,卻在下一秒鐘听到他暴出命令的大吼一一
「你別去!」
「可、可是——」現在這種時候.她怎麼能不陪在他身邊?
「我說了不準去!」他回過頭,眼楮紅得像一頭失了常性的野獸,微微喘息著瞪她,一字一句地道,「不要跟著我,如果晚上我還沒回來,也不準派人去找我,听明白了嗎?」
「程譽……」她愣住了,僵在原地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他的眼神讓她覺得……好害怕,他從來不曾這麼凶得跟她說話……
程譽沒有再說一個字,回過身,大步大步地跨出了門檻。
若璃心驚地注視著他離去時的背影,他直的脊背正微微地顫抖著,腳步顯得十分沉重,他在哭嗎?他會哭嗎?爸爸死了,他一定好傷心好傷心吧?盡避嘴上總是說著殘忍的話,可是她知道,程譽的心里一定比誰都脆弱……望著他在她面前遠去,消失,她好想飛奔過去抱住他,不讓他獨自承受這份心痛;可是,又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拖住了她,讓她只能像生了根一樣站在原地,什麼都不能做,什麼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