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珠簾的瞬間,她正巧捕捉到景呈御唇邊的淺笑,那與以往冷厲完全不同的表情,深深嵌進了她的腦海,令她心頭潛藏的情愫快速滋長。
孫道前聞到菜香,立刻來了精神,配著小酒,邊吃,一邊聊。
景呈御在蘇洛香出現後,迅速斂去眼底的溫和,又換上往日冰冷的表情。
蘇洛香很健談,一直給兩人講些她家鄉的笑話,孫道前被逗得哈哈大笑,景呈御卻默不吭聲,逕自喝酒。
他想起今晨出門時,他家娘子一直戴在身上的香囊,帶子突然斷了,裝在里面的銅鏡也因此摔到地上。
她嚇得哇哇大叫,不斷的叨念,「是有什麼壞事要發生了嗎?會嗎?是什麼事呢……」
正在一旁看書的他听了不禁開口問︰「你一個人喃喃自語些什麼?」她不停的嘟嘟嚷嚷,已經影響到他看書的好心情了。
闢寧兒一臉失神的模著銅鏡,轉過身跑到他身邊,「王爺,我覺得有什麼禍事就要發生了。」
他不怎麼高興的瞪她一眼,「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沒有。」她認真的搖頭。「你別看這枚鏡子外表不起眼,它可是很靈的。它第一次無緣無故從香囊掉出來,不久後我娘便因病去世。第二次掉出來,我養了四年的一條小白狗因為誤食老鼠藥,丟了性命,至于這第三次……」
景呈御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打斷她的話,「都說了不準胡說八道,一個破鏡子而已,掉了撿起來不就好了。」
她嘟著嘴,有些不滿的看他一眼,不死心的解釋道︰「我娘說,這銅鏡很有靈性,雖然不一定能把雪妖招出來,但卻可以保主人一世平安。」
「哼,你口口聲聲說它有靈性,那為什麼它每次莫名其妙掉出來都沒有好事。」
「它只是給人警示。如果那時我有多注意些,我娘也不會因為受了風寒而猝然離世;還有那條小白狗,如果不是我沒看好它,它也不會因為調皮,跑到別人的院子里誤食老鼠藥……總之,鏡子無緣無故掉出來,就表示有壞事要發生,王爺……」她突然緊張起來,擔憂的拉著他的手,「最近如果沒有什麼事,您……您就不要隨便出門了吧。」
「你在擔心我?」他饒富興味的問。
她紅了臉,有些難為情,「不都傳這鏡子里藏著寶藏嗎?說不定那些心懷不詭的人,因為你娶了我,所以心生怨恨,怕你獨得寶藏,暗地里想害你呢。」
景呈御听完,認真的回道︰「嗯,這對本王的確是莫大的威脅,要不然,本王將你的鏡子放進火爐中毀了吧。」
她立刻瞪圓了眼,急忙將鏡子包在香囊里,「這可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不準您打它主意。」說著,又眨了眨大眼,「況且您不是說這鏡子里藏著寶藏,如果把它毀了,寶藏不就沒了?」雖然她橫看豎看,也看不出這鏡子哪里藏有寶藏就是。
他不以為然道︰「寶藏沒了也好,從此就沒人惦記。」
「但我娘若地下有知,會怪我的。」
「既然你這麼執著,就把它當成命根子一樣保護,若被那些打它主意的人搶了去,本王可不饒你。」
闢寧兒認真的點頭,「我會的。」想了想,又忍不住問︰「那……如果真有一天,我和鏡子同時被人擄走,王爺是先救我,還是先救鏡子?」
「這個問題你之前已經問過本王了。」
她咬了咬唇,小聲咕噥,「人家就是想再問一次嘛。」
他何嘗不知她內心渴望的那個答案,不過看她一臉期待的模樣,他又有了戲弄人的心思,「就算你再問一次,本王的答案也不會改變。」
「哦。」她失望的嘟了嘟嘴,表情有些不滿。
景呈御看著她的模樣,打趣道︰「你該不會在吃那塊鏡子的醋吧?」
被他調侃得雙頰通紅,她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就吃醋了怎麼樣?」說完,她調皮的向他做了個鬼臉,抱著一盆房中的君子蘭便轉身跑掉了。
想到娘子可愛的神情,景呈御臉上不由得流露出幾分溫柔,直到一個清脆的聲響在耳邊響起,他才驟然回神,發現孫道前已經喝醉了,手中的酒杯掉落,發出聲響。
兩旁小太監在蘇洛香的示意下,扶著老太傅去休息了。
而就在他方回過神時,一只縴縴玉手,朝他伸了過來——
第8章(1)
景呈御一愣,本能的揮開那只白玉般的縴手,俊眉微蹙。
蘇洛香被他推了一把,差點一個踉蹌,趕忙解釋道︰「七王爺,您嘴邊有些髒了,我只是想幫您擦掉。」將討人厭的孫道前灌醉,她終于能與他單獨相處,這個大好機會她怎能錯過。
伸手往嘴邊一抹,他表情冷漠的瞪著她,「本王臉上有東西,本王自己會擦。」
她訕訕的收回手,轉移話題,「王爺剛剛在想什麼那麼出神?連孫老和您說話都沒有听到。」
景呈御沒有回答她,收了棋子徑自起身,轉身要走。
「王爺……」蘇洛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表情楚楚可憐,水汪汪的大眼含情脈脈的看著他,這副神情,任誰見了都不禁心生憐愛,不忍拒絕她。
偏偏景呈御例外,他不客氣的甩開她的手,皺起眉頭,「你想做什麼?」
她可憐兮兮的咬著唇,柔聲道︰「王爺如此討厭我,是不是因為我的義兄是安陵王武子鷹?」
這話就如一支箭狠狠刺進胸口,他冷漠的表情瞬間變得狠厲無比。
「我兄與王爺之間的過去我多少知道一點,我曉得當年王爺的腿……」說到這里,她猛地住了口。
兩年前七王爺奉旨到安陵賑災,武子鷹故意派殺手襲擊,假謀殺自己的名義實則想取七王爺性命。這事在安陵是個公開的秘密,眾人都知道兩人的關系自此更為惡化。
那時她才十六歲,無意中偷听到她爹和安陵王密謀的計劃。沒多久,就听說七王爺身負重傷,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卻因為跌入山崖斷了一條腿。
這次入京,她特別觀察景呈御的腿,他走路的時候的確有些微跛,雖然不是很明顯,但這對男人而言就像一個恥辱,或許她不該提起。
「你到底想說什麼?」景呈御沒否認自己討厭她與武子鷹有關。
雖然她名義上是武子鷹的義妹,這次入京是為了和皇室結親,但只要長腦子的人都知道,她這次進京,根本就是來當武子鷹的眼線,因此不管她的外表有多美,都無法讓他對她產生半分好感。
「七王爺,我知道您和皇上對我這次入京都有些懷疑與芥蒂,雖然義兄的確要我多留意皇室的動向,但……請您相信我,我只是一介弱智女流,若王爺願真心待我,我……我定不會負了王爺。」
進京前義兄不斷交代她,除了要她拿到七王爺手中的銅鏡外,還要她做好線人,隨時向他回報。可她不想做個被人利用的棋子,她爹可以不在乎她的幸福,她卻不想讓自己的一生毀于一旦。
她只是一個女人,單純的想找一個可以依靠的良人,如果有人能夠達成她的願望,她寧願背叛義兄與父親,長留京城。
景呈御皺緊眉頭,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你是不是搞錯了?下個月初九你即將嫁給皇帝為妃,就算想找個真心待你的男子,那也該找皇帝,而非本王。」縱使他再遲鈍,此刻也終于看出蘇洛香對自己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
蘇洛香以為他忌憚皇帝,于是不顧一切的撲進他懷里,死死地抱住他。「王爺,也許您不相信,但我還是要說,從見到您的第一面起,我的心就已經為您淪陷了。我不想嫁給皇帝為妃,我喜歡的人,從頭到尾都只有王爺您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