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恩趴到地上,把話筒轉到旁邊兩只眼巴巴望著的小寵物腦袋邊,與他們一起共享。「你們自己跟宇默說。」
汪汪汪,喵喵喵。弟弟妹妹蹦蹦跳了。
「小恩有沒有帶你們出去散步?」宇默問。
噢噢噢!弟弟叫著。成恩幫忙翻譯了,「它說啊,天氣不好雨綿綿霧蒙蒙,關在家里發霉了。」
「弟弟,乖一點,別鬧翻天,不準給小恩制造麻煩。我在東京看到一種設計很棒的貓狗御寒冬衣,我給你們各買了一件。」宇默使起賄賂了。
成恩說,「听到沒?你們再去刨門扉,整天想外出放風,到時我就把新衣服沒收。」
弟弟吐著舌頭扮鬼臉,妹妹翹起長尾巴掃她一記。「喝,不信呀?沒關系,你們繼續鬧呀,到時候就等著瞧,看宇默是听我的話,還是順你們的意。」這點自信她絕對有的,宇默最寵她了,她嘴角不自覺的泛起柔笑。
「小恩,我也沒忘了你的東京鐵塔,明天乖乖在家等我。」
「你好像很怕我跑掉,總要一再叮嚀。」她玩笑似的說。
「你自己說,你絕不會跑掉讓我找不到人,我就不再叮嚀。或者,你明白我不放心,就提前跟我說一句最好听的,嗯?」
成恩把听筒拿在手里怔愣了一會兒。他這樣子緊迫釘人,她該如何是好?她避重就輕說,「我當然等你回來。」唉,頭更痛了!
★★★
他沒有回來。
一場冬季難得一見的大霧搞了飛機。整個桃園國際機場「機」飛狗跳,嚴重「霧」了往來國門旅客的行程。
宇默在第一時間打電話回來。「小恩,我的飛機暫時跑到琉球的機場避難了。」一個班機延了兩天,他只有猛搖頭的份了。
腦中電光火石的閃出納句俗話,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成恩抓住電話機的手發抖了,自從昨夜起心神不寧的感覺,到此時堆到了最高點。
他會不會回不來了?
死神愛捉弄人,總是不給預告就降下災噩,這層道理她太懂太懂了。她大力搖頭甩掉那個不祥念頭,沖口而出,「我只要你平安回來,我……」最後幾個字硬生生堵在喉嚨里頭了。
「你怎樣?」
膽小表啊!成恩,你是個膽小表!到了不能再自欺欺人的關頭,你還是說不出來你已然愛上他的那一句心聲?
念著他盼著他,想著他的好他的溫柔,還有他狂烈愛戀著她身體的每一分感覺,只願他開心快樂,整顆心懸掛于他的安危,如果這不算是愛,還能是什麼呢?
長久以來停留在她心底的那抹影子淡出了,由一個更年輕更鮮明的形象強烈進駐。命運的緣法為什要這麼走呢?不該來的愛情竟然來了,她更慌亂了。
「宇默,我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語音哽咽,淚水撲簌撲簌地淌。
「小恩,發生什麼事了?你哭了嗎?」
她急亂地抹著淚說︰「不是啦,剛剛吃湯面,胡椒粉加太多了。我彈琴給你听,這個曲子是我答應給你的,不讓你听到我不甘心啊!」
「小恩?」沒有回應了,他的耳畔想起鋼琴叮叮咚咚的音符。
柔和的旋律,如泣如訴如怨如慕的小曲子,每個音節都流露出女孩子的軟性風格,不向他听慣了的澎湃洶涌的大家作品。然而,這個旋律包含了小恩的每一吋情每一分愛,他胸懷里慷慨激昂的程度,比起初听蕭邦恢弘雄渾的波蘭舞曲時,更劇烈百倍。
彈完最後一個音符,成恩拾起听筒。「我自己學的鋼琴,兩手協調度還是不夠好。」
「夠好了。夠好了。」他喃喃念著。眼眶里居然涌起了熱意。
「真的不嫌我?」像個听到贊美的小女孩,開心不已。
「非常好听,極富感情,具有一種柔美迷離的氣質。表面上帶著些許蒼白憂郁,里層卻蘊藏著無窮力量,足以喚醒一個沉睡了三十年的靈魂。」
听得出他以樂喻人,她的臉頰熱熱燙燙的,「哪有那麼好,小小玩性之作而已嘛!」
「小恩,你不妨把右手降低一個八度音階,和弦听起來會更柔和一些,曲子就更臻完美了。」
「咦?你懂這個……」
「我學過很多年鋼琴的。」
「啊?」這不是魯班門前耍大斧嗎?
「小恩,剛剛你哭了,不管什麼事我都想知道。」他兜回主題來。
沉默以對。
「不想親口對我說?不然你傳手機簡訊給我,不,這個也不好,我不知哪時會被通知上飛機,就不能使用手機了。這麼吧,寫封信到我的e-mail信箱,我可以借用飛機上提供的網路系統接收。記下來,[email protected]」
「其實沒什麼,等你回來再說吧!」
「明晚就是‘七海’舉辦晚宴的日子,你等我……」
「會的。」她很肯定的點頭。
★★★
中午時分,冬雨斜飄,成恩和弟弟妹妹一起趴在落地窗邊,望天興嘆。
「不行啦,我不能出去淋雨,如果感冒了,就是雪上加霜,我的身體撐不住的……有電話。」她邁著小碎步趕向小幾了。
「小恩嗎?我是江阿姨,你可能得來一趟公司。」
「為什麼?」她又不在宇默的公司工作,江阿姨怎會找她過去呢?
「是總裁,他……」
「咚」!話筒摔下地。成恩兩腿一軟,眼前一花,人跌下地板。
「小恩?小恩?你怎麼了?說話啊!」那邊的人丈二金剛模不著腦袋。
這一端的成恩只覺頭痛欲裂,心魂都要飄散了。
她喃喃念著︰「宇默出事了,真的出事了……」電話筒里不斷傳出呼喊聲,她都不知她怎還有勇氣撿起來,細微吐出幾個字,「他出事了,回不來了。」
一個月的愛情提早結束了,晚宴沒了,那件晚禮服的美麗終成灰燼。
「小恩,你說什麼呀?我才要告訴你,總裁回來了。他會直接從機場進公司。因為南海那邊,公司兩艘貨輪由于濃霧的關系撞船出事了,他必須趕回公司坐鎮危機處理。」江秘書趕緊說了。
「他……沒出事?」成恩突然又笑又捶又叫又跳的。
「有呀,撞船了,好大的一件事呢!媒體記者守在底下大樓門口,保險公司、法律顧問、還有油撈公司的專業人士都已經趕到機場去見總裁,分秒必爭搶先在回台北的車程上討論了。總之,總裁說他要見你,你過來公司吧!」
「好好好,我馬上去。」
宇默平安回來了。謝謝老天!成恩跪地雙手默禱著。
★★★
談宇默偉岸的身軀踏著沉穩有力的步履而來。
凝斂的臉龐只有在看見成恩時,柔和了一秒鐘。他說,「你來了。」手膀用力攬住她的柳腰,傾身刷過兩片紅唇。
隨即,他大手一擺,率領一票人員進入他的辦公室,閉門會商了。
魚貫的人群中,董錫銓走在最後。他回過頭深深的覷了這個身著鵝黃毛衣,石洗白的牛仔外套和長褲的女孩一眼。發黑膚白,秀致臉蛋透著靈韻,嬌甜可人的確漂亮,談大總裁的眼光果然獨特。
「咻!」江學芃眼見這一幕,笑得安慰。「真是恩愛啊!」
成恩垂下小腦袋瓜子,兩個耳殼紅咚咚地,縴長手指絞著小皮包的帶子。居然這樣子,說要見她,原來是這種「見」法啊。
心頭宛如裹了蜜釀,快甜死人了。柔媚如秋水的眼楮看看忙著準備茶水的秘書,「阿姨,他們這個會議會開很久吧?」
「看來到天黑是跑不了了。」
「阿姨,你等會兒幫我夾帶個字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