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沒什麼行李可收拾,今天中午,家事公司的人听到她的決定,不可思議地問︰「這些衣服全部要捐出去?」
「對,全部。我不需要了。」這些衣服,等于她麻木逃避的過去,她想甩開它們,一如擺月兌一個不忠的丈夫。
在她讓家事公司的人順便整理凌亂的屋子時,她就該察覺有異,既然堅決要離開這個男人,她何必在乎他會不會照顧自己?
她說過,不原諒外遇。單南荻卻似沒當真,不斷纏著她,無視她的排斥,一再送來討好的花束,惹得還未消氣的她更心煩,終于造成她忍無可忍的爆發。
她將累積多日的怒火一鼓作氣地發泄出來,刷爆他的卡、當他的面退還花束,她徹底執行離婚的計劃,也盡情發泄情緒,卻忽略了潛伏在心底的感情。
在他嘗試動之以情時,她才領悟,她對他並不是只剩下怨恨,但,外遇……她無法釋懷,感情被怨忿與傷痛挾持,找不著寬恕的方式。
他應該親眼看見她做的事了吧?終于死心了吧?她做得夠狠夠絕,他雖是負心人,但總歸有一顆心,心會累,會萬念俱灰,如今,他們都千瘡百孔了。
這就是她不原諒外遇的方式,但,她快樂了?高興了?在踐踏了一顆乞求原諒的心,拒絕一份她也有眷戀的感情後,被心酸的疲憊霸佔整個人的感覺,就是復仇的快-感嗎?
第7章(2)
在和夏香芷分別後,她茫然地在夜晚街頭徘徊,直至夜深才返家。
對面的門扉緊閉無聲。
她強迫自己忽視那哀愁的寂靜,取出磁卡開門,剛進門,就在黑暗中嗅到一股陌生的清淡氣息,令她緊繃的心緒松弛,暫且忘卻整日的煩擾。
這心曠種怡的香氣似是……花香?
他還敢送花來?她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或是佩服他的韌性。她模索電燈開關,燈光一亮,她被眼前景象震懾。
是荷花。
潔白的花瓣、半綻放的姿態,像甫自夢中醒來的美人,嫻雅靜立,姿態款款地接待她。
不止一朵,也不是十數朵,無數的荷花,鋪滿整個客廳,她仿佛踏入一個荷花水池,眼中所見都是如玉如霜的女敕瓣。
不需點數,她知道肯定有一千朵——她的名字,千「菡」,菡萏,是荷花的古名。
是他來過……她氣息一顫。一千朵白荷,純潔地在夜里芬芳,在她心底搖曳,這一千朵的涵義是道歉,或是……再見?
她驀地熱淚盈眶。
棒天,柏千菡帶著輕便的行李,來到夏家茶園。
夏香芷熱情招待她,帶她走遍茶園,她親手摘過鮮女敕的綠葉,走過茶園的每條小徑,學了不少茶葉與泡茶的知識。
她也陪夏香芷一起做迎接寶寶的準備,其實她毫無經驗,能幫得上什麼忙?不過是和夏香芷作伴,讓她安心,倒是順便听了不少新手媽媽的育兒知識。
這一住,就是一個月。
翠綠宜人的山林茶園,令柏千菡的情緒暫時紆解,卻無法獲得平靜。除了茶園的員工們,她幾乎與世隔絕,唯一會見到的外人唯有曹亞劭,每隔兩、三天,他就會上山來探視愛妻,得知柏千菡喜歡山下某家小店的蔥油餅,他每次都會帶一份來。
听見熟悉的車聲,正在小憩的柏千菡彈開眼皮,車聲停下後,熱烈招呼的人聲一波波傳進三樓的窗口。
她走到窗邊,半透明的紗簾掩護了她的身影,她看見屋前的空地上,夏香芷歡喜地出門迎接來人,曹亞劭一下車就擁住愛妻,負責駕駛的人也走出車外。
望見那英俊挺拔的男子,柏千菡的呼吸驟然變得不穩。
單南荻站在車旁,搖頭婉拒夏香芷請他進屋的邀請,目送夫妻倆進屋後,他拿出手機撥號。
柏千菡下意識地望向留在小茶幾上的手機,它無聲無息。他有一個月沒和她說話了。
她的視線再次回到窗外時,單南荻已抬起頭來,望著窗口,似在尋找什麼人,她動彈不得,咬緊的唇一陣冷、一陣熱,說不出究竟是希望他發現她,或是他渾然不察?
最後,她沒走出窗簾後,他也沒發現她,他收回了思念而落寞的依依眸光,卻攪得她的心情好亂好亂。
拇指幾次移動到柏千菡的名字上頭,就是無法按下,接通與她的聯系。
單南荻最後還是收起手機,坐回車里,等著曹亞劭出來,就要下山。
他不想放棄她,但當她徹底將她的痕跡從家中移除,他不得不去思考,自己的執著接近,究竟是令她感受到被愛的感動,或是厭煩的糾纏?
一千朵荷花是他最後一次嘗試,表明他對她的心跡。
棒天起床,沒在門前看見被她裝箱扔回來的荷花,但也沒等到她主動的聯系。後來,他親手送割破的婚紗照進了垃圾桶。而後,他不再接近她。
他想開了,不再強迫她回心轉意,不再以愛為名,用自以為是的做法干涉她的決定,這次,他學著尊重她的感覺。
而強迫自己不去想她,好難。
她不在乎他身在何處吧?每回他來茶園,總是見不到她,至少他知道她在這里,透過夏香芷,他得知她情緒日漸平復,食欲不錯,健康平安,常和茶園的員工們有說有笑,只要她過得好,他就很欣慰。
離開他,她果然比較快樂……他望著玻璃窗上的自己,勾起嘴角來,微微一笑,笑得像哭。
听見腳步聲上樓,柏千菡連忙坐回原先假寐的椅子里,閉眼裝睡。
「來,這是你要我帶的CD,這鍋是爸炖的鹵肉,他很想你,周末我會來載你回家。這個,是學長買給大嫂的蔥油餅。」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曹亞劭壓低了聲音。「大嫂呢?」
柏千菡錯愕。原來,這一個月來她收到的蔥油餅,全是單南荻的心意?
「她在休息,她中暑了,人不舒服,胃口也不好。」夏香芷解釋。「你馬上就要下山了吧?我做了愛玉冰,你帶回去給大家吃。」
「好,你先過來,讓我模模。」曹亞劭一副撒嬌的口氣。
「什麼模模?你這口氣是在叫小狽嗎?」夏香芷輕斥,嗓音卻含笑。
「我怎麼敢當你是小狽?你是我最愛的老婆啊,快快快,我馬上又要走了,讓我模一下嘛——」
一時沒了說話聲,只余夏香芷不時的輕笑,親昵的氛圍在空氣中蕩漾。
柏千菡有點困窘,她好像偷听人家夫妻親熱似的,想回避,但兩人處在房間門口,她進退不得,听著夫妻倆的談笑聲,她感覺羨慕,又有些孤單。
最後是夏香芷的笑聲打破寂靜。「模夠了沒?他一直亂踢,每次你模我肚子,他就特別激動。」
「他知道爸爸來了,在跟我打招呼嘛。」曹亞劭意猶未盡。「你今天要去產檢吧?唉,我應該陪你去的。」
「沒關系,你工作忙,我已經很習慣自己去產檢了,司機已經找好,還有千菡姊要陪我去……」夫妻倆絮絮叨叨地談了片刻,曹亞劭下樓去,不久屋外車聲響起,兩個男人下山去了。
夏香芷走進房間,柏千菡連忙合眼裝睡,听著她在屋中走動,將蔥油餅擱在她旁邊的小桌上,她這才裝作從睡夢中醒來,打個呵欠。「我剛才好像听到有聲音?有誰來了嗎?」
「是阿劭和單大哥。阿劭又買蔥油餅來了,快趁熱吃吧。」夏香芷說起謊來泰然自若。
「他……真有心。」柏千菡覺得自己好傻,曹亞劭說是他隨手買的,她就信了,夏香芷邀她來這兒,該不會也是出于單南荻的授意,請她照顧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