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娥眉 第9頁

「那的確是美味。只可借,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是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我若是一個人吃,便索然無味了。」他說著,喝了一口酒。

她順手拿過酒壺,也喝了起來。這一次他沒有攔她。

「你若是想吃,我做給你吃吧。」咽下酒,她抬頭看他。

他的表情有些震動,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不了,我還是喜歡吃包子。」

「那我做包子吧。」她不假思索地接口。

「你會嗎?」他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她皺皺眉,不回答,卻先喝了一口酒。

「喝了酒就會做了嗎?」他問。

她點點頭,把酒壺遞給他︰「你也來喝。」

于是,他接受了她的邀請。兩人相依偎著坐在一片荒涼的空地上,一邊喝著,一邊說著話。趙叢烈不著痕跡地控制著酒壺的去向。他已看出來了,玉兒已經醉了。但他知道她不會乖乖听他的話回房睡覺去的。

終于,她歪歪倒倒地站了起來,一片糊涂中模到了那棵槐樹,微微站穩,就彎下腰大吐特吐起來。

趙叢烈連忙走過去,及時扶住身子已軟的她。

「你還是少喝些的好。」他說,心里明白她根本听不見。

待她吐得差不多了,他抱起她走回房去。

「煎點二陳湯來醒酒吧。」他自語著。低頭看時,懷中的她已安然睡去。忽地想起朝中範大人有名句「酒人愁腸,化做相思淚。」他縱有相思淚,在酒醉之時也流不出來。而她,卻是一劑最好的醒酒湯。

有酒便有醒酒湯,因此有他便也有她吧。將頭埋進她溫暖的發中,這次感受到的是體貼。嘆息不復有,卻有著韶華易逝的驚恐。

第四章

醉時同交歡,醒時各分散。

永結無情游,相期難雲漢。

——改自李白《月下獨酌》

夜晚總是稍縱即逝,因為雷方雲(玉兒)睡得很早。清晨的時光便成了她的最愛。倚在廊上,輕咬著酸甜的梅子,看著趙叢烈赤果著上身在院中舞著一桿槍,揮汗如雨。他興致來時便呼李叔益下場,斗上百來個回合。他英姿勃發,威風凜凜,仿佛生命可以在這無盡的廝殺中得到證明與釋放。她不再害怕,有時甚至還想學他舞刀弄槍。趙叢烈總是一板臉,道︰「你呀,去玩玩秋千吧。」因此,她只能抓緊每個早晨的時光欣賞他煥發的英姿。她自是知道自己只能蕩蕩秋千,這刀這槍她是一點也學不會的。她只不過是羨慕他身上無盡的力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沒有什麼是他的對手。這大概就是柔弱的人釋放渴慕的方法吧。

「擦擦汗吧。」她遞上一塊毛巾,嘴角噙著笑意。

他略略一抹,卻道︰「有什麼高興的事嗎?」

她搖頭,笑道︰「沒什麼特別的。」

他雖是不解,卻未再問,丟下毛巾,再次練武去了。這般的勤奮練習不為別的,只為有一天能上場殺敵。父親雖為河北西路樞密使,奈何年事已高一遲早皇上會派他前去赴任的。他深吸一口氣,收槍站定,看向一旁微笑的妻子。到時候,就帶她一起上任。

「不練了嗎?」她問道,有著隱約的失望。

他點點頭,來到她面前。撥開她的劉海,讓自己更清晰地看到她光潔的額頭,目光又移到她的眼楮︰「怎麼不笑了?剛剛不是很開心麼?」

她垂下眼,道︰「看著你覺得開心,就笑了。現在麼,是因為你不舞槍了。」

他挑挑眉,追問著︰「喜歡看我舞槍?」

她抬起眼,眼中盈滿閃亮的光彩︰「你舞槍的時候,就像怒放的芍藥,富麗堂皇。」

他一愣,大笑起來。好容易止住了笑意,叮囑著吃了一驚的她︰「記住了,這話千萬別說給別人听。」如果給李叔益他們听到了,他身為武將的尊嚴豈不是蕩然無存?怒放的芍藥?哈,他又不是美人!

「如果沒有晚上就好了。」她低聲哺道,「我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著你了。」

「我沒帶你出去玩過麼?」他自問著,又道,「今兒個晚上我帶你出去見識一下京城的夜景。」

「只和你一起嗎?」她期待地問道。

「當然。」他開心地摟著她的腰,吃早飯去了。

雖然已親眼見識過京城夜晚的美麗和繁華,雷方雲依然被除夕這段日子京城的空前盛況震住了。正月三日壽聖節趙叢烈人宮給皇帝上壽,德寧公主邀她人宮,她第一次見到了加置著蓮盆裝飾的馴象。七頭大象從宣德門走到南薰門,僅此一次。德寧公主身在大內,是時常能見到的。這次不知是什麼緣故,竟也一反常態地激動起來。

「公主,你不去參加宴席馮?」雷方雲隨口問道,目光緊隨著緩緩前行的大象。

德寧公主的聲音中沒了方才的激動,淡淡道︰「有太子和寶安公主在旁,父皇不需我去點綴什麼。」

雷方雲一愣,想起趙叢烈說過的「德寧公主並不受寵」,懊悔自己說錯了話。

德寧公主看向她,臉上帶著優雅的笑容,口氣依然是淡淡的︰「你既是趙叢烈的妻子,便如我的姐妹一般,隨便一些也無妨。」;

雷方民點點頭,卻不敢亂開口了。

「瑤,你可知道為何我今日如此高興?」德寧公主笑道。「往年叢玉妃都會進宮陪我。本以為今年不會有人陪我了,不想你卻來了。」

「這里不是有很多人嗎?」

「深宮幽居之處,人心叵測,偌大的宮殿里就只有我一個人罷了。」聲音還是淡淡的,只是多了價壓抑著的孤寂。

當淒清活生生地出現在她眼前,雷方雲真正讀懂了那些宮女詩詞。只是,怎麼會是高敬華貴的德寧公主呢?

德寧公主又道︰「只是,來的人是你,總讓我心里有點難受。」

「公主還是無法忘情嗎?」她月兌口問道,立刻反應過來這又是一句不該說的話。

德寧公主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即便他不娶你,我和他也不會是夫妻。」

「叢烈和你是堂兄妹。」她又是月兌口而出。

德寧臉色未變,笑卻更冷了︰「是啊,我們是堂兄妹呢。叢烈自小待我有如親生妹妹。我對這個哥哥可是喜歡得緊。」╴

雷方雲索性沉默著,不去答話。

「罷了。已成定局了,何況我瞧著你還算順眼。」冷笑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面無表情。

雷方雲抬眼看著德寧公主美麗的臉龐,仔細尋找著。

「你看什麼?」德寧問道。

本該是同情的心此刻奇異地硬了下來;「我在找有沒有嫉妒或是恨意。」

德寧不怒反笑︰「早知道你不是那麼好的人。」

出乎意料地,這次她的笑卻帶著幾分真實。雷方雲也笑了︰「我自己也不怎麼明白。」

德寧公主退後兩步,打量著她,笑道「倒真有幾分喜歡你了。」

雷方雲的笑容是真實的︰「不是別人就會幸福的。」

兩人互相看著,笑著。這份友情到底是由什麼維系著,沒有人知道。若真要說,恐怕是那不定而又多變的風吧。

等待上元燈節的日子里雷方雲總是被趙叢烈嘲笑著︰「像小孩兒一樣天天問日子到了沒。」于是,正月十五晚上出門的時候,雷方雲還拎著自己辛苦做成的蓮花燈。

出門見著了各色各樣美艷無比的燈,她暗自把蓮花燈藏在身後。

「你在做什麼?」趙叢烈好笑地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

「那些燈太漂亮了。」她的臉泛著紅暈,在燈火的映照下更顯嬌媚。

趙叢烈拿過蓮花燈,拉著她跑了起來。

「我們要去哪兒?」她喘著氣吃力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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