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殿下 第21頁

「這句話有所耳聞,但典出何處呢?」

「據說當日曹孫兩軍相持于濡須,孫權乘船探曹營,船上還攜有鼓樂手,一路吹吹打打,繞過曹軍面前,曹操對吳軍本就久攻不破,如今又見孫權英武異常,所以才發此感慨。」

東野凝挑眉,「你是把自己自比那個孫權了?」

「孫權不過是一方國君,便能有如此氣魄,如今你我這艘小船上,既有你會馭風之術,又有我懂控水之能,我們怕什麼?」

經他這樣一說,東野凝心頭才釋然些,但她還有疑慮。「為什麼你一听說帶軍的人是賀連豈憂,就認為西涼可以戰勝?」

他微笑看著她。「你和賀連豈憂也是舊識了吧?你認為這個人堪當大任嗎?」

東野凝想了想,才說︰「他是個酒肉之徒。」

「酒肉之徒又是帶兵奇才的人並非沒有,但著實不多。據我觀察,賀連豈憂肯定不是這例外中的一員,他不過是個酒囊飯袋而已,絕不足為懼。現在我們只是要知道,賀連豈憂的背後是否還有別的什麼人?」

「你怕皇叔也來了?」

「我不得不防。」

快船行駛至距離東野船隊不過幾十丈開外的地方,水無涯吩咐停船,對東野凝說︰「你先回船艙去。」

「小心。」她依言走進船艙之內,卻很仔細的听著外面的動靜。

只听水無涯朗聲說︰「煩請通報貴軍首將,西涼水無涯邀見。」

偌大的海面上,他的聲音朗朗,擦著水面,帶著水音,由風推助,飄到東野軍的船上。不一會兒,在東野船頭上便看到一個身著鎧甲,將軍模樣的人。

他站在船頭,向下張望了一下,大聲說︰「水殿下,你很厲害啊!居然單槍匹馬戲弄了我們東野上下,拿定秦劍為誘餌,搶走我們東野公主。自東野建朝以來,你是第一人。」

水無涯的笑聲搖蕩在水面上,是他從未顯露人前的張揚。「這要多謝東野給我這個面子。只是既然公主已經做了我西涼的媳婦,各位何必還要苦苦相逼呢?難道要拆散別人的好姻緣嗎?」

「水殿下,明人不說暗話,東野絕不會坐領這次的奇恥大辱,我軍的意思已經遞交給貴國女皇了,如果女皇同意,請將公主和定秦劍一起送過來。否則就別怪我軍不客氣了!」

收起笑,他冷冷的聲音從齒間流出。「在水面上和西涼作戰,你們陛下就沒想過這其中的危險嗎?在西涼的水域上和我用這種口氣說話,你就沒想過你可能會面臨的危險嗎?」

船頭上的人大吃一驚,似乎倒退幾步,一下子在船頭看不見了。

但水無涯並沒有任何的舉動,只是一揚手。「轉舵,返航。」

小船如風,迅捷地向西涼陸地退駛回去了。

走進船艙,水無涯就被一直緊張不已的東野凝拉住,「我還以為你要和他們現在就開戰呢!」

「不會,現在不是決戰的最佳時機,但是對方的確是賀連豈憂。」

「陛下在不在呢?」

「目前還看不出來,也許晚上應該派人去夜探一下。」說著又古怪一笑。「也許這場仗未必有我們想的這麼簡單。」

兩人剛剛回到不語殿,就有女官等候在那里,恭恭敬敬地說︰「殿下,陛下有旨,請東野公主暫時搬到清風殿去休息。」

東野凝還沒有開口,水無涯已經沉下臉來。「你不知道我在東野時已經娶了公主為妻嗎?你見過夫妻分開住的嗎?」

「可是,這是陛下的旨意……」女官還要說話,他已經一聲不吭的攬著東野凝走入殿門。

「我換個地方住,不好嗎?」東野凝不解他為什麼顯得這樣不滿。也許換個地方,正說明西涼女皇對她和他的禁錮已經解禁了?

「陛下是想讓我們分開,削弱我們的力量,時至今日你還不明白嗎?她不信任我們,無論我們如何保證可以把西涼帶離這次困境,她也不信任。我們兩個人合在一起,會讓她恐懼我們所擁有的力量,如果分開了,她便可以隨時用彼此要挾我們,提出她的要求,逼近就範。」

水無涯的聲音異常地冷,听得東野凝渾身泛寒,不由得想起了皇叔利用自己的事情。「是不是皇家兒女,就必須要承受這些?」她輕聲嘆息。

「如果我有兒女,我不會讓他們感受這份冰冷。」他托起她的下巴,「你要不信的話,二十年後就可見分曉。」

她的臉倏然紅透,推開他的手。「又鬧我!罷才你說我們成了親,可其實我們還沒有正式行禮拜堂呢。」

「那些繁文縟節,不應該束縛你我之情。」他想了想,又拉著她來到窗前,「如果你要一個承諾,就以清風明月為證吧。」

兩人跪倒在窗前,透過窗欞,月光投灑進來,外面高掛空中的銀盤今夜格外的瑩潔皓白的,清風貼著臉頰拂過,雖然清涼,卻很柔和。

她怔怔地听他對月立誓。「西涼水無涯,今夜以月為媒,風為證,願娶東野凝為妻,今生今世,不離不棄,至死不渝。」

一瞬間,清淚暗拋,芳心悸動,于是她哽咽著說下去。「東野東野凝,今夜以天為媒,地為證,願嫁水無涯為妻,今生今世,海枯石爛,生死不離。」

水無涯將她的頭輕輕攬靠在自己的肩頭上,柔聲說︰「現在誰還敢說我們不是夫妻?」

「如果這一仗我們勝了,那我就是東野的罪人,既然女後不信任你,那你在西涼,又該怎麼辦?」

「我們倆可以周游海外,不必非要留在四國之中。」他無謂地笑了笑,「不過,即使要遠行,我也必定要先了結眼前的事情,才能走得無牽無掛。」

眼前的事情就是指這一仗吧?

東野凝這樣想。

水無涯不同意東野凝搬走,讓西涼女皇非常生氣,先後派了三批人來傳達命令,擾得他干脆關上大殿殿門,誰來求見都不開。

東野凝怕他為此得罪女皇,但是水無涯卻說︰「陛下沒有退敵之能,不到萬不得已之前,她不會和我們真正翻臉。只是,最想讓我們分開的人不是陛下,我們要防的是那些暗處的敵人。」

暗處的敵人,他又指誰?

是夜,東野凝躺在不語殿正殿的內側屋中,水無涯睡在外側,兩人雖然身處兩間房屋,但是相距很近,殿內安靜得即使彼此的喘息聲都清晰可聞。

這是他們私定終身的第一夜,說不上是興奮還是緊張,她輾轉反側了很久都睡不著,終于,忍不住輕聲喚,「無涯……」

「嗯?」他居然應了聲。看來他和她一樣沒有睡著。

「在想什麼?」她問,自覺自己問得好傻。她幾乎可以想像得到他听見這句話之後嘴角的笑意。

「和你想一樣的事情。」

她羞澀地咕噥,「你……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自然是想海面上的那群人了。」

這話讓這邊的東野凝立刻汗顏。看看人家想的是國家大事,自己卻在想兒女情長,真是丟臉!

「你派人去探營了嗎?」懊惱完,她立刻整肅心緒,說起正事。

「派了,不過我並不放心,也許我應該親自去。」

「不行!」她斷然否決,「那太危險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噓!安靜。」水無涯忽然說,四周又歸為寧靜。

東野凝知道必然出了意外,所以也屏息凝神,靜靜聆听。

外面原本只有輕微的風聲,此時因為過于寂靜,有一些並不和諧的聲音傳入東野凝的耳朵里——那像是什麼人踩到枯落的枝葉而發出的斷裂聲,而且來人似乎不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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