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天下〈胭脂淚?上〉 第10頁

起初蕭離走得很別扭也很艱難,兩只腳就像是灌了很沉的鐵鉛,拖在地上慢慢挪動。

這一路上,少不了許多詫異的眼光,可謝縈柔都當沒有看見,直到她感覺到頭上也有兩道目光在注視著自己時,才抬起頭朝蕭離嘿嘿一笑。

「你盯著我看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我很懷疑你是故意把所有重量都壓在我身上的,看不出你身材挺棒,但是卻一點也不瘦。」

這女人,怎麼對男人說話這般輕佻……

女人,原來他已不知不覺將她看作女人,而非小丫頭了嗎?

「行了,放開我吧,我能自己走了。」他像被燙著似的急急抽回勾著她的手。

這時,有宮女提著一個籠子迎面跑過來。「謝姊姊,皇後娘娘問妳怎麼去了那麼久?」

謝縈柔喘了口氣才說︰「告訴娘娘,萬歲已經吃過了,今晚先不過來。」

那宮女好奇地打量著蕭離和她,屈膝一禮,「蕭大人好。」

「妳帶著丘丘出來做什麼?」謝縈柔接過她手中的籠子。

「丘丘一直在籠子里轉圈圈,娘娘讓我哄牠,可我哪會啊?謝姊姊,還是妳來吧。」小爆女噘著嘴,委屈地說。

謝縈柔笑著嘆氣。「我就知道牠也不喜歡這個籠子,沒辦法,住不到牠喜歡的地方,牠就是這副懶鬼樣。」

「可是司禮監的人說這是最好的籠子了,是張公公翻遍了庫房才找到的。」

謝縈柔耐心解釋,「但是這不適合倉鼠居住,籠子里應該有種圓形的小輪子,可以讓牠跑起來,牠天天在里面運動也省得肥死。」拍了拍籠子,把丘丘吵醒後,看著牠不滿的小臉,她有些遺憾,「可惜,這種籠子這里沒人會做。」

她轉頭,發現蕭離還站在那里,有些驚訝。「蕭大人還沒有走?」

他凝眸望著她,「今日……多謝了。」

她霎時咧開嘴角。「你今天和我說了兩遍謝謝了,不用客氣,否則我會受寵若驚的。我一高興,以後就不生你的氣了。」

蕭離挑起眉梢,緩步轉身,走向外宮門。

小爆女這才悄聲說︰「謝姊姊,妳剛才居然敢扶著他走?這皇城內外的人都怕他們錦衣衛,尤其是這個蕭大人,不知有多少厲害的大官都栽在他手里,我平時見了他連大氣都不敢出的。」

謝縈柔看著蕭離略顯艱難的步態,呵呵笑了起來。「他人還不錯,就是笨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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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半個月,有一天謝縈柔替朱允炆上了一個時辰的課,無意中發現蕭離站在殿門外,便問︰「萬歲又叫蕭大人了?」

朱允炆這回顯得很釋然。「有人揭發王崇壽通敵之事,證據確鑿,朕就叫蕭離把人抓了,現在可以證明他沒有背叛朕,是王崇壽作賊喊抓賊,故意陷害,所以朕還是讓蕭離入宮教朕武功。」

聞言,謝縈柔心中暗自感嘆︰官場之事真是一天一變,風水輪流轉得快。

低頭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衣服。遺憾,是天藍色的,早知道他要來,就該改穿綠色的才對!她眼珠子一轉,笑著跑回屋,真的去換了一件綠色的衣服。

「唉,換一次衣服都這麼麻煩!大明人就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有很多不便嗎?」她嘀嘀咕咕,好不容易把衣服換好,還重新梳了個新的發式,等跑出來時朱允炆已經不在了,只剩下蕭離一個人默默地擦著一桿長槍。

「萬歲走了?今天你們練槍啊?」她好奇地湊近。

將槍放下,蕭離看了她一眼。「妳喜歡綠色?」

「嗯。」謝縈柔把食指一豎,橫眉豎目的威脅他,唇角卻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我知道你不喜歡,但不許你說我穿綠色很難看!我警告你,這可是我的地盤。」

他好笑地看著她,「這是天子皇城,萬歲的所在,何時成了妳的地盤?」

她被堵得無話可說,最後開始耍賴,「不管,反正你要記得,你既欠我錢,又欠我情,所以在我面前不許反駁我的話!」

面對她的刁蠻,蕭離又不說話了,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她。

他望著她的眼神好像變了,不是平日里的冷淡疏遠,或是鄙夷諷刺,那種深幽中常著一點黯光,長長久久的專汪。讓謝縈柔心頭再度怦怦直跳。

「干麼?你又想笑我什麼?」心跳紊亂,她警惕地回視,做好御敵準備。

「這個給妳。」他從旁邊的一處空地上拿起一個東西交給她。

謝縈柔乍然呆住。那是一個竹子編成的圓形籠子,旁邊還開了一道小門,門上掛著精巧的小鎖,籠內有個用樹枝及竹藤做成的小賓輪。

「這,這……」向來伶牙俐齒的她變成了結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是這種東西嗎?」他不甚確定的問,「給那只老鼠住的地方?」

「丘丘不是老鼠,是倉鼠!」她急切地糾正,又迫切地想知道這籠子的來歷,「你去哪里買的?我以前在街上找過,都沒有這種籠子,連司禮監的張公公都找不到。」

「我編的。」蕭離的目光幽遠,看著遠方,「小時候家窮,姊姊和娘要編做一些筐子去賣,我偶爾幫忙,就學會一些技巧。」

好似一下子掉進一張看不見的網里,被網得密密實實,又軟軟柔柔,謝縈柔呆怔著看他,好半天才低低的說︰「你這個人真讓人好奇。」

「嗯?」他不解地皺眉。

「本來以為你就是一顆冷血無情的石頭,沒想到一次次的,你又讓我看到心思這麼細膩的一面。蕭離,你為什麼要當錦衣衛?」

他頓了頓,「因為沒有別的選擇。」

她輕聲問︰「燕王和萬歲,你覺得哪個人好?」

他看她一眼,這一眼或許是警覺的,也是分析的。

謝縈柔明白他不說話是因為不能說。也不該說,但還是忍不住想勸他。「蕭離,這個天下早晚都會是燕王的,有沒有你,都將會是他的,但你要小心,因為朱棣是個心狠手辣、鳥盡杯藏的人,這一點比起他老爸……比起先皇,毫不遜色。」

他沉默著,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謝縈柔嘆口氣,轉著手中的籠子,「謝謝你幫我做了這個籠子,從今天起,我都不會再跟你生氣了。」她伸出小小的手,平攤在他面前,「蕭離,我們做個朋友吧?我希望我的朋友都能平平安安的。」

他看著她真摯的眼,又看了看面前那只小巧的手,終年結冰的心終于被那發了芽的情緒融化,變得柔軟起來。

他沒有告訴她,其實他是喜歡綠色的,尤其看到綠色穿在她身上,配上她明艷的笑容,真的可以讓他回憶起在邊關沙漠中體會春風拂面的感覺。

他也沒有告訴她,為了這個籠子,他精挑細選了好幾天的竹子及樹枝,又親自畫了圖樣之後才著手制作。

北鎮撫司的兄弟們都很不解他,沒日沒夜地關在屋子里做這麼一個古怪的東西要干麼,甚至放下許多公務沒有處理,對于他這個平日里每天都要處理至少幾十個案例、十幾個犯人的詔獄統領來說,實在是罕見的怪事。

可當他看到她見到這個籠子時又是驚喜又是感動的表情,便覺得心里好滿足,那些為她做的,再沒有說的必要,只要她喜歡,就夠了。

著迷地望著她如花般燦爛的笑靨,蕭離以慣有的沉默掩飾內心的喜悅。

「怎麼?你不願意和我做朋友嗎?」她的手一直伸在那里,臉又皺了起來。

眼中都是她嬌嗔的臉,一只大手本來猶豫著伸出去了,卻在半路又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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