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是他對她百依百順,然而自從他斷臂後,變成她對他惟命是從。她只好听從他的安排,勉強回無塵別院休息。
罷一走出他的跨院就看到有侍衛匆匆趕來,像是有什麼大事急著稟報。
「出什麼事了?」她本能地攔在門口,不想讓福雅為了任何事分心操神。
侍衛看她一眼,遲疑著說道︰「太子殿下知道王爺在府里,吵著要見王爺,就要趕過來了。」
她低垂著眉心,從心底更加反感這個太子,「不要驚動王爺了,我去打發他走。」
她向前走,走不出多遠就遇到了迎面而來的彌清。
彌清一見到她立刻喜動神色,「漠塵,你果然在府里。」
他開口就叫她的名字,叫得這麼親密,讓她更加厭惡。除了福雅,她不喜歡被任何人這樣親密地叫自己的名字。
她的名字是他取的,只有他可以這樣叫她。
「有事嗎?」她挺直身子,冷冷地看著彌清,「你還不回京嗎?」
「就要回去了,特意……來向王叔辭行的。」彌清定定地望著她,「漠塵,你這幾日怎麼好像瘦了?病了嗎?」他不由自主地伸過手去想觸模她的臉頰。
她的黑瞳一閃,揮起手臂「啪」地一聲打在他的手上,「不要踫我。」她冷峻地說。
彌清怔住,突然被一股怒氣涌滿了胸口,「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太子殿下而已。」她鄙夷的口氣就如同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王爺在休息,你若是只為了辭行就請回吧,我會把你的話轉告給他,我不希望他在睡覺時被任何人打擾。」
「漠塵,我把你的這句話當做你對我的污辱。」彌清死死地瞪著她,「你和王叔到底是什麼關系?」
「這與你無關。」她的心抽痛了一下,她和福雅到底是什麼關系?名義上的父女,血肉不可分離的親人。但福雅留在她唇瓣上的那個吻仿佛烙印在她的唇上,至今還有余溫。
「好,終有一日我會讓你後悔今日對我所打的這一掌。」彌清惡狠狠地說︰「我會讓你來主動來求我,求我寬恕你。」
「這世上我惟一需要懇求寬恕的人不是你。」她冷冷地看著他,「這異也不是你的太子府,沒有人喜歡看到你在這里抖太子威風。」
「若你的話也代表福雅王叔的意思,那麼,你替他記住,我一樣會讓他記得這一次他對我污辱之後所要付出的代價!」
彌清挾怒而去,漠塵並沒有將他放在心上。從她遇到福雅的那天起,她的眼中和心里就再也裝不下其他的人了。
她必須趕快休息,因為福雅需要她的照顧,她不能讓他失望,他是她惟一需要懇求寬恕的人。用一生的時間,懇求他的寬恕。
漠塵與彌清的交惡原原本本地傳到福雅耳里。
埃雅微合著雙眼,嘴角噙著笑,听完最後一個字的陳述之後贊許地嘆息道︰「不愧是我的漠塵,那一巴掌打得賈在好。」
「太子殿下的人馬已經出了幽州城,返回京都。王爺,是否要追?」燕生問道。
「不必。你知道我並不想讓他死,否則他就不會平安地在幽州城里度過這幾天。」福雅淡淡道︰「皇兄奪走我的天下,我要讓他付出的代價不是簡簡單單的喪子之痛。彌清既然已經開始為漠塵迷失了神智,這便是計劃真正開始的第一步,我要的是他生不如死的痛苦,而這種痛苦會漸漸地席卷京城內所有的皇子。」
「綠裳已經成功取得瓊名的信任,現在京城內三皇子和歌女綠裳的愛情故事傳得沸沸揚揚,皇兄大概也正為了這件事焦頭爛額吧?正雄也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該是墨荷去京城的時候了。」
燕生望著他蒼白的俊容和唇角那一抹得意的笑,緩緩問道︰「王爺,若想讓太子殿下為了郡主達到神魂顛倒的地步,只是現在這樣還是不夠的。」
「當然。」
「那麼,王爺是否也準備讓郡主做出和綠裳墨荷她們一樣的犧牲?」
燕生的話讓福雅的雙眸忽然張開,直勾勾地看著他,「說清楚你的意思。」
「綠裳以琴聲和才藝使得三皇子為之傾倒,夜夜留宿在臥雲閣。墨荷也將做為方尚書給五皇子的贈禮送入五皇子的府邸,她早晚也會是五皇子的女人,那麼郡主……」
「漠塵不需要做那樣的犧牲。」福雅的聲音忽然冷冽下來。「她不必做太子的女人。」
「但太子對她卻像是志在必得,而且,如果郡主真的委身給太子,豈不是可以讓太子陷得更深?」
「我的漠塵不會做人盡可夫的事情。」福雅的眸光寒得如冰刃,「她能犧牲到哪一步我很清楚。她是我的!無論是你,是太子,還是天下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將她從我身邊奪走。」
「王爺,屬下只怕到最後真正陷落下去的人不是太子,而是您啊!」燕生掙扎著終于喊出這句話。
埃雅渾身一震,但他強勢而執拗地冷笑一聲,「即使真的如此,我也不會將她拱手送入別的男人懷抱。燕生,你記住,傷了她就是傷了我,我不管你心里有多麼憎恨和厭惡她,都必須把你的憎恨和厭惡收起來,恭敬而忠誠地面對她,就像面對我一樣,你明白嗎?」
燕生掙扎而痛苦地扭曲了五官,垂下頭,久久之後,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是,屬下明白了,從此會以自己的性命加倍地保護王爺和……郡主的安危。」
埃雅再度闔上眼,右手輕輕蓋在自己虛無的左肩之上,疼痛之後他總像是有種幻覺,仿佛這條左臂還在,沒有失去。
只有當他想用雙臂擁抱漠塵的時候,才恍然醒悟自己真的再也不會有像以前那樣強悍堅固的臂彎了。
但是,這又何妨呢?如今她比以前更加倍地依戀他、信任他、忠誠于他、迷戀于他。
這便夠了。
第五章
一晃又是三年。
漠塵坐在窗邊,靜靜地托著腮,像是看著窗外那一對跳來跳去的小鳥,又像是在出神。
忽然間有個白色的影子出現在她眼前,對她微笑著擺擺手,「漠塵,別發愣了,出來吧,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她回過神,走到門口,很自然地抱住埃雅的腰。三年過去,他的傷口早已愈合,身體也習慣了失去一臂之後的不便,但是這已經是她的心結,所以這三年里她越來越沉默,因沉默而顯得更加冷漠,除了長長久久地凝視著他以外,她很少做別的事情。
今天,他說要帶她去踏春,他的心情像是特別地好。
「有什麼喜事嗎?」漠塵也忍不住開口問道。雖然他向來顯得心情很好,但是這一次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那種神采飛揚,志得意滿。
「我找到了兩個人,我本以為他們死了,但是他們居然還活著,你說這是不是很讓人高興的事情呢?」福雅並不避諱心底的秘密與她分享。
「什麼人?」漠塵好奇地問。
「該怎樣說呢?算是……一對叛臣的兒女吧。」他揚起頭,燦爛的陽光打在臉上,他笑得如陽光一眼耀眼奪目。「他們身上背負的秘密是決定我未來大事能否成功的一步關鍵棋子。」
「你要做什麼大事呢?」她始終伴隨在他身邊,眼看著那麼多的人在他眼前進進出出,大家總是神秘兮兮地說著什麼,但是她向來沒有興趣去听,只是隱約覺得這秘密與京城中的皇帝和太子有關。
「漠塵的年紀夠了,該是我將這個秘密說給你听的時候了。」他被她攙扶著上了馬車。「燕生,我們就到郊外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