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克力會意之後悄悄從飯桌旁退開,帶了兩個人出了店門。
「幾位今天晚上要住店嗎?」店老板轉回身又問道。
「住。」拓跋雷咧咧嘴,露出那雪白的牙齒,和藹可親地笑著。
此時歐陽雨軒也和趙蝶衣一起走入店中,宋初顏看了他們一眼,見拓跋雷沒有出聲招呼的意思,而歐陽雨軒也故意沒看到他們坐到了屋角去。
店老板似乎和歐陽雨軒很熟,立刻熱絡地去招呼,「歐陽公子,好久沒來幽州了,這位姑娘是?」
「是我妻子。」歐陽雨軒優雅地笑道︰「把你們店里最招牌的菜上來七八道,但是千萬不要端紅燒蹄膀,我這位新婚的嬌妻最不喜歡的就是啃豬蹄了。」
趙蝶衣白他一眼,「好像你多喜歡啃似的。你要是喜歡吃,端上來,我看著你啃。我倒要看看那麼多姑娘心中的情郎歐陽公子啃起豬蹄來還怎麼優雅?」
兩人在那邊斗嘴,惹得店老板哈哈大笑,宋初顏也悄悄低下頭,唇邊綻放出一抹笑意。
拓跋雷悄悄在桌下塞給她一張紙條,那竟是歐陽雨軒寫的,原來在進門時他已經暗自和拓跋雷傳遞過消息了。
字條上寫︰小文暫時平安,安心。
這字條彷佛給了宋初顏無盡的力量,她緊緊捏住紙條,焦慮與驚喜混雜在一起,百感交集。
「先不要急。」拓跋雷沉聲叮嚀,「不要急著和二弟他們說話。時機成熟時,我會親自去救他的。」
店老板又在和他們搭話了,「客倌一共需要幾間房?」
「四間上房。」宋初顏說︰「要兩人一間的。」
拓跋雷等店主走後好奇地問道︰「四間夠住嗎?」
「你和我住在一起。」宋初顏說完這句話臉頰酡紅,「否則店老板會奇怪為什麼你們七個男人保護著我一個女人,若說我們是夫妻,就不會惹人疑心了。」
「我原本以為妳會顧慮什麼名節之類的,不肯這樣做,其實我也是這麼決定的。」拓跋雷哈哈笑著。
他的笑聲惹得周圍人都向他這邊看過來,宋初顏不得不在桌子下面用力地按了按他的手掌,才使得他慢慢止住了笑聲。
兩人又暗自對視一眼,彼此的笑臉都在對方的眼眸中倒映,一切溫暖盡在心底。
听到趙蝶衣和歐陽雨軒打打鬧鬧地也上了樓之後,宋初顏悄悄打開了房門一條縫,歐陽雨軒正和趙蝶衣並肩走過他們的門口,同時歐陽雨軒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
必上門,拓跋雷在她身後笑說︰「二弟辦事妳可以放心,他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認識的人無數,追蹤找人這些本事我遠不如他。」
「但是這里是幽州。」她擔心地說︰「我曾听人說幽州到處都是福雅王爺的眼線和死士,二殿下雖然能干,畢竟只是一人。」
「初顏,坐過來,不要那麼緊張。」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他就坐在靠窗邊上的一把太師椅中,兩張椅子相對而立,中間有一張小團桌。很不協調的是,他的酒壺就放在團桌上,因為一時間手邊沒有酒杯,他就用茶杯倒酒。
像他平時大口大口喝酒的樣子,再對照眼前這小巧的茶杯,即使心緒煩亂焦躁,宋初顏還是忍不住笑了,走過去問︰「又饞酒了?我讓店家拿只大杯子來好了。」
「這杯酒是給妳的。」他將酒杯送到她面前,「喝了這杯酒,妳可以踏踏實實地睡上一覺。」
她一怔,「給我喝?可是……」外面天色還亮,現在睡覺實在有點早。
「連坐了十天的車,妳已經累了。」他的大手橫過小小的桌子,撫模到她的眉角,「妳必須先休息,然後才能謀劃如何救妳的弟弟。」
他黑湛湛的眸子凝視著她,她悠然一笑,「雷,你好像注定是我的保護神,總在我遇到最大危機的關頭來救我。」
執起杯子,她一飲而盡,反倒嚇壞了拓跋雷,急忙將杯子搶下來。
「喂,酒不是這麼喝的。妳平日不喝酒,這麼喝會嗆死妳的喉嚨。」
丙然,她不停地咳嗽,一邊咳嗽一邊笑著,「我以為這樣會醉得快一點。」
「妳要是立刻醉倒,我可就要擔心了。」他一把抱起她,將她放到床榻上,為她蓋上了厚厚的棉被。
「好熱。」她的手從被子里伸出,握住他的。果然,那手滾燙。
「雷,陪我聊聊天吧。」她輕聲呢喃。
他坐下來,反握住她的手。
「雷,你小時候都是怎麼過的?」她問。
他想了想,「跟東遼的其他男孩子沒什麼區別,也會爬樹掏鳥蛋,或者下河模魚,大一些就騎馬射箭,後來上陣殺敵。」
「听起來很有趣啊。」她感嘆道︰「但是我小時候的記憶就是一直在逃亡。我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給我和小文的背上紋上這樣可怕的地圖,為什麼要讓我們承擔這麼大的責任,使得我們一家每天都惶惶不可終日,到處東躲西藏,一直躲到太平村才算是過上了暫時安穩的日子。」
「你父親從哪里搞到這張地圖的?」
「父親沒有和我說過,他只是在我十歲的時候先給我紋上這半張地圖。我當時不懂事,不明白為什麼父親要用針扎我,我拚命地哭喊,抓住案親拚命地哀求他,求他不要再扎我,因為背上好痛,一直像火燒一樣,讓我恨不得立刻死去。
「娘坐在對面抱著我的頭哭,但是她也沒有請求父親停手。紋身完成的那天我疼得昏死,兩天之後才醒來。」
拓跋雷動容地望著她,似乎不敢想象她到底曾經承受過多少痛苦。而她緊閉著雙眼,似乎沉浸在回憶里不敢醒來。
「小文被紋身的那天同樣是一場驚心動魄,他哭著求我帶他離開,我只能哭著抱住他的頭,對他說︰『乖,再忍耐一下,一會兒就不疼了。』」
一滴淚珠滑落到拓跋雷的手背上,是她的淚。
「我做為姊姊,虧欠小文的實在很多,所以我絕不能再讓他受到更多的傷害了。雷,請你救他。」她無助的乞求揪痛了他的心。
「我答應過妳會救他就絕對不會反悔的。」他再次保證。
然而她卻忽然坐起身,慢慢地解開自己的衣服鈕扣。
「妳要做什麼?」他吃驚地問。
她轉過身,以背面對他,雙手一抖,內外幾層衣服一起被抖落,她的整面背脊就這樣和他果裎相對。
那本應雪白光滑如玉的肌膚上竟然密密麻麻地布滿了一幅山水畫。
他的眸光彷佛被什麼東西震碎了一般,手掌不由自主地貼服在她的後背上,像是怕她冷,又像是怕她會疼。直到貼上去了,他並不光滑的掌面反而讓她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他立刻拉起被子從後面將她緊緊環抱住,「初顏,不會再有這樣的痛苦了,我保證。」他的嘴唇貼著她頸後柔弱的肩骨,在那里,是整幅紋身中最高的起始點,那里被鐫刻了一小小的「入」字,似乎預示著這里就是藏寶圖的入口處。
「為什麼會這樣呢?」宋初顏低喃著,「我和小文從沒想要過這份寶藏,但是我們卻被迫為它失去了自由活著的權利。雷,你想要這份寶藏嗎?如果你想要的話,就把我拿去吧,我是你的。」
她的聲音已經開始含糊不清,語句混亂,顯然酒力起了作用。
「傻女孩。」他重新放平她,在她的額頭上印上一吻。「如果沒有了這份地圖,妳就不是我的嗎?不要隨便對男人說這種話,此時此地不宜。」
這句話她或許是沒有听到,因為她沒有回應,只是均勻沉綿地呼吸著,兩頰如桃花般艷麗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