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吉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抬頭看了一眼兩人,「不知道太子殿下生的是什麼病?」
「這件事不必你操心。」拓跋雷的逐客之意已經很明顯。
莫吉又深深的看了兩人一眼,笑道︰「那小王就先告辭了,殿下有什麼吩咐,可以隨時叫人傳話給我。」
他突然而至,又突然消失,宋初顏問︰「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應該不會。」拓跋雷皺眉道︰「不過他既然已經得到消息,知道我病了,就肯定是有人在和他互通消息。」
「是這里的守備大人?」
「十有八九是了。」
宋初顏的心頭忐忑不安地亂跳不停,她不放心地向外面走,「我去看看。」
「有什麼可看的?初顏,回來。」拓跋雷在身後叫她,這一次卻沒有叫住她。
她匆匆走出臥室,外面的趙蝶衣和小文見狀急問︰「怎麼了?是不是……」
「他沒事。」她擺擺手,繼續急急地向外走。
就在大門口,只見莫吉正在和守備大人低聲說著什麼,莫吉的臉上先是露出驚訝的表情,繼而又轉為詭譎的笑意。
當眼角余光發現宋初顏走近,他幽冷的目光射向她,「這就是妳當初不肯跟我走的下場。蠱毒,是吧?哼哼,看來妳這個妖邪的女人給我們偉大的太子殿下帶來的禍事可真的不小呢。妳就等著吧。」
宋初顏的胸口霎時冰冷,身子僵直地佇立在那里。
這並不是因為恐懼秘密被揭破之後她自身難保,而是如果整個東遼在頃刻間知道了拓跋雷的病情之後,帶給他的災難將是她不敢預估的。
不!她絕不是傷害拓跋雷的罪人!就算拚掉自己的性命她也一定要保住他!就像每次當她遇到危險,他堅定有力地站在她身側時一樣!
第十章
「雷,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嗎?」宋初顏將拓跋雷的雙腳放進熱水盆中,上升的熱氣自他的腳底心竄入全身,這也是緩解他這幾天來因為蠱毒而引起的骨骼關節中殘留酸痛的方法。
拓跋雷不習慣被人這樣伺候,一開始很不自在,並不同意她為自己洗腳,但是最終拗不過她,只得由著她去做。
听她提起當年的事,他努力回憶著,「當初我們是在太平村認識的,對吧?」
「嗯,那時候我怎麼也想不到會和你牽扯一生。」她一邊幫他揉著腳心的穴位,一邊輕輕的講述,「那時候村子里的村民想讓你娶了我,以為沖喜可以解決天花疫病的流行。」
「嗯,那是愚蠢的想法。」
靜默了許久,只有嘩啦啦的水聲響動,拓跋雷感覺到這份安靜有點不尋常,「在想什麼?」
「雷……」她囁嚅著,鼓足勇氣終于說出口,「你娶我吧。」
「嗯?」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笑道︰「當然會娶妳,這還用說。」
「我是說,你現在就娶我吧。」她抬起頭,清澈的眸子中有著不顧一切的熱情,「就在這里。」
他愣住了。
「我知道你會說我的想法很愚蠢,但是……就當我是病急亂投醫吧。我寧願相信世上有喜事可以沖掉的災禍。」
「初顏,病急亂投醫不是這樣解釋,而且好歹人家是投醫。」拓跋雷想笑,但是又笑不出來,「我會娶妳,但不是這個非常時候。」
「但是如果我現在不嫁給你,我怕日後沒有機會了。」她咬著唇,「這種話說來很不吉利,我知道我不應該用這樣軟弱的話來動搖你。小王爺已經知道你中了蠱毒,很快東遼都城中會有更多的臣子知道,我不在乎自己是否會成為人人唾罵、帶給你災禍的妖女,我只希望能為你做最後一件事。」
「傻丫頭!妳要為我做的事情何止一件兩件?日後妳成為我的妻子,要陪我巡視各地,還要給我生一堆兒子女兒,教他們讀書寫字,這麼多的事情妳是賴不掉也推不掉的。」
她一低頭,淚水滾落于地上的水盆里,「我知道,我知道,我當然不會賴,也不會推,但是……」
「不要那麼多的『但是』了。」拓跋雷急急的打斷她,「現在事情還沒到妳想的那麼嚴重。」
捧著水盆走出房間,趙蝶衣揉著已經困頓的眼楮跑過來問︰「還好吧?」
「還好,妳去睡吧。」宋初顏對她微笑道︰「多謝妳這些天照顧小文。對不起,蝶衣公主,讓二殿下去冒那麼大的風險……」
「不必和我說客氣話,雨軒走的時候已經和我講明白了。」趙蝶衣也安慰她地笑了笑,真的是累了,該去睡了。「那個小王爺要是敢來找妳的麻煩,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她揮揮拳頭。
宋初顏笑笑,表示謝了她的好意,將水盆放到屋外,同時也送趙蝶衣回去休息。
此時這里外兩個套間都沒有閑雜人等,只有她和拓跋雷了。
在外間的桌子上有一盞小燭燈,焰火已經不旺了,一燈如豆在昏黃的月光前奄奄一息。
走到燭燈前,宋初顏從腰帶內側掏出一個小小的紙包,這是今天她抽空去鎮上買的,現在她的手因為緊張而有些顫抖。
紙包打開,里面是一小撮香料,剛剛挨近火焰就立刻香氣四溢。
不冒險是不能救拓跋雷的。她對自己說。
雖然醫書上的文字大都經過反復的實驗證明其有效,但因為蠱毒這種東西太過神秘復雜,更由于不知道拓跋雷所中的蠱毒配方,外人無法得知其有效的解毒方法。
眼看他被痛苦糾纏,死亡相逼,眼看外面的人即將沖破他們這封閉的一隅,她再沒有出路可尋,為今之計只有采用古書上的記載,以她的性命來換取拓跋雷的平安……
持著這盞燈,走回到里間,燈火散發出的香氣讓拓跋雷的精神顯得亢奮,他驚詫地問︰「哪里來的香氣?」
「是我在燈里添了一些香料。」她若無其事地將燈放到床頭,「這樣可以幫你安神定氣。」
「可是這香的味道有點怪。」他又深深吸了兩口,「真的很怪,它好像可以去毒,妳看,我的手腳比以前運轉自如多了。」
拓跋雷面露欣喜之色,動了動手腳給她看。
宋初顏靜靜的站在燭光前,微笑著看他的欣喜若狂。
這香料的確特別,卻沒有去毒的功效。它只是能迷失人的一部分神智,給人興奮的感覺,若是在宮內,這種藥是被嚴格限用的,因為這其實是藥的一種。
今夜,她用了這種藥,只為了救他。
拓跋雷的眼神已經從堅毅變得有些渙散,他晃了晃頭,「奇怪,身子輕飄飄的好像可以飛似的,該不是蠱毒又要發作了吧?但是這一回卻不疼。」
「距離子時還有一個多時辰,應該不是蠱毒發作。」她走到他面前,將他的手掌舉起,輕輕貼在自己的臉上,「雷,你的手很燙。」
「是啊,可是妳的臉卻是冰涼的,到底怎麼回事?東遼的天氣提前變冷了嗎?」他用大手捂住她的手,一股熱氣從丹田向胸口處涌動,擋也擋不住。
下一刻,他好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似的將她抱在懷中,吻住了她冰冷的朱唇,拚命給予她溫暖和熱度。
她的身材縴弱,腰肢尤其瘦削的不盈一握,而她的肌膚同她的唇一樣冰涼,直到他的手指觸模到她背脊上隱隱的紋路時,所有渙散的神智突然驚醒聚集!
「初顏,妳放的是什麼香?」他扳過她的臉,嚴峻地問道。
她幽幽一笑,沒有回答,將自己的身體更緊地貼靠在他的胸膛上,「雷,把我變做你的女人吧,這是我第二次求你,一個女人在這一生中是不可能有勇氣說出三遍同樣的話。別讓我再難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