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毓錦繼續感慨,「就為了這麼一個所謂的家族榮譽,害我既不能在人前騎馬射箭,也不能像其他男孩子一樣上樹下河。要不是十歲那年在梨花園遇到你,開始半夜和你偷學武功,只怕如今我真的要變成個不男不女的妖怪了。」
求伯笑道︰「可你本來也不是什麼乖孩子,邱劍平日夜在你身邊,都不知道你學了武功,還在外面置辦這麼多的產業,可見你本來就是心機多多,即使沒有遇到我,你還是你。」
白毓錦狡黠的目光閃爍,「劍平正是因為老和我在一起,所以沒有留意我的變化,會置辦外面的產業也是為了給自己留條退路,萬一將來被人告發我的身世,皇帝查問下來,我也好有辦法帶著全家全身而退。劍平是我的人,被人盯著,因此這些事還是不告訴她比較好,免得給她惹麻煩。」
「她最大的麻煩不就是你嗎?」求伯忍不住打趣,「一天到晚為你賣命,還被你騙得團團轉。」
「所以我現在真怕如果有一天告訴她真相,她會不會很生氣?」
「反正她也有事情瞞著你,你們正好扯平。」
「可是女人向來是不講理的,只許她瞞著你,不許你瞞著她。」他很為難地思索,「要怎樣讓她知道金大少就是白毓錦,才不至于把她氣壞了?我有時候真怕一日一我說出口,她就會離開我。」
求伯淡淡道︰「你對女人的心思其實滿了解的,還怕什麼?她再氣你也好,喜歡金大少超過白毓錦也好,總之,她是喜歡你的,這不就行了?」
他不禁翻了個白眼,「你說得倒輕松,好好的白天和她說什麼‘有人要現形’,讓她多生疑慮。」
「我是在幫你提醒啊,我看那丫頭冰雪聰明,你是男兒身的事情她應該早就知道了,說不定哪日她就能想明白金大少和白毓錦的關系,早做提醒比起突然醒悟,傷害總要小一些。」
將話說完,求伯看看天色,出聲催促,「快回去吧,一會兒天亮,穴道解開,她醒來之後看不到你我就真的要立刻起疑了。」
可白毓錦只是托著腮,望著月色自言自語,「如果今天晚上強留下她,讓她做了我的人,然後我第二天早上告訴她真相,她是不是就會心甘情願地嫁給我了?」
「你可以試試看。」求伯哼笑一聲。
他皺皺眉,話雖如此,他還是不敢,因為在他心中深處,還是保留著對邱劍平的那份尊重,他也知強求的結果大都痛苦多于甜蜜,因此若是把她惹惱了,逼她和自己翻臉,就此離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還是再等一等好了,等個最佳的時機,反正總有一天他會說破,然後不管是白家大小姐嫁給近身隨從邱劍平也罷,還是自家公子娶了邱氏女子也好,他們總是要綁在一起,怎麼分都分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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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昨天晚上的事都是夢嗎?邱劍平怔怔地看著頭上的床幔,雖然身側沒有白毓錦,但是這里還是那間他們同榻的客房,連她的長劍都還在手邊好好地放著,彷彿沒有移動過。
就在她蹙眉思考時,門聲突然一響,白毓錦探頭進來,笑問道︰「萍,睡醒了嗎?我可以進來嗎?」
何時他變得會和她客氣講禮了?她看著他,點點頭,自己也坐起來。
「剛才看你睡得好香,我就先出去轉了轉,這小鎮早上沒有多少買賣人,我就和掌櫃的要了點早點,你要是餓了,我們一起去吃。」
邱劍平看到桌上還擺著一面銅鏡,銅鏡中正好映出自己,她的儀容還算整齊,只是滿面的疑雲,一回神,忽然發現白毓錦贈給她的那根釵匕憑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別的東西。
她用手一模,將那件東西拔下來——竟然是一根葉梗,而且是荷花的葉梗!
原來,一切真的不是夢,昨晚她和金大少、打暈她的神秘人、被迫答應的約定,以及那一杯迷倒了她的神秘酒液,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幻覺。
白毓錦湊過來,故作好奇地問︰「這是什麼?咦?你什麼時候去找了這麼新鮮的葉梗?又是從哪里找來的?我原來送你的那柄釵匕呢?」
她面色尷尬,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只好支吾著掩飾,「昨天晚上我出去走走,大概是在外面弄掉了,就隨手摘了一根枝條當釵子用。」
听完後他笑了笑,「沒事,丟了就丟了,那種東西本來就是別人送的,又不是丟不起,不用放在心上。」
他說得自然輕松,邱劍平卻不可能如此輕易對之。
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到樓下的桌子旁,白毓錦熱烈地讓她吃剛出爐的蟹黃小籠包,她默默地咬了一口,食不知味。
一瞥眼,無意間看到旁邊的桌子上也有人在吃東西,正是神兵山莊的那幾個人,昨天晚上差點被對方看破自己的行蹤,今天她的心中依然不安,所以只是掃了一眼就將目光移開。
那邊的人似乎也在偷偷留意他們的一舉一動,不知是否起了疑心。
餅了一會兒樓上又有人走下來,原來是李少甲一行人,只是昨天看上去還五官端正,有幾分年少英俊、風流倜儻的李大公子,不知道為什麼此時用袖子遮掩著臉,躲躲閃閃地走下來。
「李大公子,要走了嗎?」白毓錦出聲喚著。
「哦,哦,是,是。」李少甲慌亂地回應。
他起身攔阻,「李公子要走,走得也太匆忙了,我還沒有給公子敬過酒呢。」他端著一杯酒,另一只手去拉李少甲擋著臉的袖子,一扯之下,眾人已經看清,原來李大公子的一邊臉不知何時變得青紫,腫得老高。
「李大公子,怎麼臉上帶傷?難道是昨晚睡覺蹬了被子受了風?不對不對,大概是從床上掉下來摔傷的吧?」白毓錦好像還唯恐別人沒看到,故意驚呼出來。
李少甲滿面羞憤地支吾幾句,「哦,是,改日有緣再聊吧。」說罷便帶著人急匆匆地走了。
見他走遠,白毓錦才朗聲笑出來,「真是惡有惡報。」
這一句話震動四座,邱劍平急忙拉了他一把,低聲問道︰「是你做的?」
「我早說過要讓他受點教訓,這只是一次小小的懲戒罷了。」他得意地將一粒花生米丟進嘴里。
「是你讓求伯做的?」她蹙起眉頭,「這世上多一個仇人難道就好嗎?求伯久未行走江湖,也不知道他以前有沒有仇家,你貿然讓他出手,只怕會惹來禍端。」
「天大的禍,也比不了你重要。」白毓錦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記。
她嘆了口氣,但這嘆息中除了對他頑劣性子的無奈之外,還有難解的柔情、縱容、寵溺和疼惜。
守在他身邊十余年,怎麼會不了解他的處事風格?只是沒想到他會下手如此快,還沒有離開客棧就打了李少甲。
不過……那樣的人,是該給點教訓——她的心中其實也是這樣想的。
唉,跟在他身邊,難免會受他影響。
猛然間,想起金大少昨夜那番古怪的表述,她的心又懸了起來。
金大少俏無聲息地送她回來,背後是不是還有新的計劃?他若真的如他自己听說,那麼想得到她,怎麼會放她回來?
他說如果得不到她,就有可能要威脅白毓錦的生命,這樣一個身分神秘又實力強大的敵人,她該怎樣應對?又該不該和白毓錦說呢?
她只顧自己想得出神,不曾留意,在身側的白毓錦也正用復雜幽深的目光看著她,那眼神,與金大少的目光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