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朝卷 第17頁

第六章

經過幾天的調養,令狐笑終于恢復了健康,重新上朝了。據說因為聖皇體恤他的身體不便,每天上朝都特別賜坐在聖皇的下手邊,坐听群臣的稟奏。

就在令狐笑重新理政後,群臣發現了一個變化,那就是聖皇與丞相之間,似乎有了些沖突。

以前都是令狐笑說什麼,聖皇就照著執行,現在聖皇總是不時地提出一些反對意見,所以令狐笑上稟的事情十件里竟然有一半會被聖皇否決。

于是,此次令狐笑生病的原因之一是與聖皇不和的流言,又開始蔓延——

朝野上下人心浮動。若聖皇與丞相翻臉,聖朝該怎麼辦?

一個是名義上的君主,一個是真正的掌權者,雙方都要給對方留些面子,否則聖朝就要發生內亂了。

只是這兩個人又都是固執到了極點的脾氣,誰也不肯給對方讓一步似的。事情看起來真的很難辦呢。

早朝結束,令狐笑倦怠的身體讓他還是很感疲乏,用手指捏了捏眉心之後,他才緩緩地站起,身後聖皇卻輕飄飄地丟過來一句,「丞相大人請慢走,朕想請丞相大人到後花固走走。」

還沒退出大殿的朝臣們都豎起耳朵听丞相回答,令狐笑淡淡地回應,「微臣還有諸多公務,只怕沒有這個閑暇,恕臣不能奉陪。」

聖慕齡卻笑道;「是嗎?可惜今日朕請了位貴客,她烹了壺好茶在後花園等候。卿不去不要後悔哦。」

令狐笑回頭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後,躬身說;「微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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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請四請都請不到卿,沒想到朕還不如賀姑娘有吸引力。」聖皇將令狐笑引進後花園的時候,賀非命已經在那里等候多時,這句話明明是說給她听的。

令孤笑早已猜到他口中的貴客就是她,只不過今日的賀非命一襲白衣,裙擺飄然,長發松松綰就,臉上還有淡淡的鉛華,比起平日的素面朝天竟然多了一份驚艷的飄逸,讓他都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

「听說賀姑娘最近已經離開了宇文府,本相還曾為姑娘擔心棲身之所,沒想到姑娘已經尋到了更好的金絲籠。」

他先坐了下來,雖然表情是不動聲色,但是黑眸靜靜地盯著她,等待著她的回答。

賀非命微笑道;「離開宇文府倒也沒什麼特別,民女生性隨意慣了,無論是山野村間,還是深宮大院,都想住一住,卻都住不長久。上一次餞花神會上陛下曾經盛情邀請,民女要是再推托就顯得虛偽了。」

「沒錯,朕就討厭虛偽的人。」聖慕齡也笑著坐下,「非命,今天烹了什麼茶給朕和丞相大人?」

听到聖皇居然直呼她的名字,令狐笑的眉心凝了起來。

「也沒什麼特別的,在民女沒有入皇城之前,一直是住在邊陲小鎮,那里靠近玉陽,常種櫻桃,櫻桃肉可做酒,櫻桃核可做茶,今日民女帶來的就是家鄉的櫻桃茶。」

「櫻桃茶?听起來真是新鮮。現在都已經是入冬時節了,居然還可以找到這麼新鮮的櫻桃嗎?」聖慕齡詫異地看著桌上另擺的一盤新鮮櫻桃,每一顆都是水靈靈的。

令狐笑接話道;「這是玉陽利用溫泉培育出來的新種,剛剛送抵皇城,沒想到賀姑娘這麼快就搞到了。」

「是民女問過內宮總管後,內宮總管為民女找來的。」素白的玉手為兩人各斟了一杯茶後,她將茶杯端起,先送給聖皇一杯,又遞給令狐笑,「今日丞相大人還要和我喝交杯茶嗎?」

她笑吟吟地看著他,換來的卻是對方冷冰冰地一瞥。

聖皇搶先喝了一口,連聲贊道;「這個櫻桃茶的味道真是特別,甜中帶酸,酸中又有澀,」他似笑非笑地看著令狐笑,「這茶的味道就好像男女間的感情一樣,卿說呢?」

「微臣不曾對人動情過,沒辦法回答陛下的問題。」

他拈起一顆櫻桃,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笑著說;「以前中土有位皇帝寫了一闋詞便是寫櫻桃的,那詞的詞牌美,詞句更美,你們想听嗎?」

「好啊。」賀非命笑道。

「不听也罷。」令狐笑淡淡地啜了一口茶。

聖慕齡白了他一眼,「卿就是這樣古板,如此良辰美景,又有佳人在側,沒有詩詞唱和怎麼能成為佳話?非命,我們不理他,反正這闋詞也是那位皇帝寫給佳人的,朕念給你听,那詞牌名叫「一斛珠」——

「晚妝初過,沉檀輕注些兒個。向人微露丁香顆。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羅袖裹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洗。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賀非命剛要拊掌說好,就听令狐笑冷笑道;「陛下把這闋詞念給賀姑娘听,只怕不妥。」

「怎麼不妥?」

「這詞中所說之人乃是一名歌女,詞意也不過是說男女之間的風流韻事,打情罵俏。今日園中一沒有歌女,二也沒有檀郎,陛下念這闋亡國君主的風月之詞,未免有傷大雅。」

聖慕齡一腔高興被令狐笑這樣冷冰冰地一澆,頓時化為烏有。

他的眉頭剛剛皺起來,很快地,又平復下去,堆出笑容,「是啊,說到博學多才,朕自然是比不了卿的。不過卿說的也不全對。男女之間無非情情愛愛,風月之事。雖然今日園中沒有歌女,卻未必沒有檀郎。」

說完,他沖著賀非命眨了眨眼,「賀姑娘,朕就等你一句話,可別讓朕下不了台哦。」

令狐笑的眼楮慢慢移到賀非命的身上,再度對視上她的眼楮——她很寧靜地對著他們微笑,但是緊握的手指卻說明她的心中正在波瀾起伏。

「有什麼事,是微臣不知道的嗎?」他一字字慢慢吐出,視線不曾在她的身上移開半分。

聖慕齡笑著說出來,「其實也沒什麼,卿應該猜到了,朕對賀姑娘的人品才學十分傾慕,有意納她入宮,今日是賀姑娘來答復朕的日子。」

冰河好像裂開了一條縫,令狐笑的眸光終于有了一絲震動。

「哦?如此說來,王和賀姑娘要大喜了?」他的聲音像是從冰海中游蕩出來,可以冷到凝結成塊。

賀非命輕咳了一聲,讓喉嚨不那麼干硬,但是令狐笑的目光卻讓她的身體都像是被凍住一般,無法移動分毫。而他的那句話又刺到她的心上,讓她忍不住月兌口而出違心之言。

「能被陛下看重是民女的榮幸,再有推拒就是矯情了。民女,願意常侍陛下左右。」

令狐笑霍然長身而起,朗笑道;「大喜之日竟然以茶代酒,陛下太小家子氣了些。」

他突然的變化讓聖皇都有些措手不及,驚詫著他的反應,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回答。

令狐笑凝望著賀非命的臉,溫文爾雅地以臣子之禮相見,「賀姑娘一步登天,明日即將成為皇妃了,微臣在此提前道賀,以後還要仰仗賀姑娘照應提攜。陛下可為賀姑娘想好封號了?」

聖慕齡支吾了一句,「還沒有,原本朕也不肯定賀姑娘會答應。」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多情更護花。依微臣之見,賀姑娘骨格清奇,氣質不凡,今日以櫻桃茶定情陛下,堪稱佳話,妃號何不就叫櫻妃?」

「嗯,好,就依卿之見。」

「微臣這就去草擬策妃旨意,明日召告天下。」

令狐笑優雅地翩然離開後花園,園中只剩下賀非命和聖皇,但是兩個人的臉上卻無半點喜色。

怔了好一會兒,他忽然重重地頓足,恨聲道;「這人難道要把我氣死嗎?」繼而沖出後花園,竟然沒有再對她多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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