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君請自便。」她點點頭,對視上他伸過來的那只手,愣了一下,意識到他是出于禮節要送自己出門,但是她遲疑了片刻之後並沒有將手送過去,只是將寬大的衣袖遞過去一些。
但此舉卻正中他的下懷,一把抓住那截白裘的毛邊,在手心里使勁地攥啊攥,恨不得拔下幾根毛帶回自己的臥室,枕在枕頭下面睡覺。
兩個人外表看上去親親熱熱,倒是有些未婚夫妻的樣子,其實各揣心事。
將令狐媚送走之後,金城靈的俊顏陡然垮了下來,所有的笑容都一掃而空,不悅地大聲吩咐,「都下去!傍本王拿冰塊!」
臣子們紛紛退出殿外,宮女端上來一盤冰塊,金城靈一把抓過放進嘴里大口大口地嚼起來。那嘎吱嘎吱的聲音一出,他忿忿的表情才得以緩解幾分,心頭的疼痛也被冰塊的溫度鎮壓下去一些。
一萬兩黃金就這麼沒啦,老天難道是要他的心疼死嗎?
那個令狐媚居然比他想像中的還討厭一萬倍,雖然沒有傾國傾城的容貌這一點讓他很高興,但是她處處拿話堵他的嘴,拿公主的身份和令狐笑的命令來壓他,讓他即使心疼到死都不得不被迫交出黃金。
看來他之前對未婚妻不聞不問的處理態度是完全錯誤的,如果早一點以美色相誘,教導她持家之方,今日她怎麼會胳膊肘往外拐,幫著外人來算計他的錢?
錯,他大錯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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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偉大英明睿智聰穎,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女乃女乃啊!您當初為什麼要給我定這門親?」
在金城王宮的花園中,金城靈蹺著腿躺在玉榻中,左手捧著一個金碗,右手正把剝了皮的葡萄送到身邊老太太的嘴里。
金城靈的祖母,雖然在王宮中的地位為太後,但是外人多稱她作金城婆婆。
她躺在另外一張玉榻上,同樣蹺著腿,問︰「怎麼了?那丫頭今天第一天來就給你氣受了?」
「她一來就要走了我一萬雨黃金,一萬兩黃金啊!哎喲喲,我的心又開始泛疼了。來人啊!快給我拿冰塊!」他捧著金碗壓在心口上。
金城婆婆問︰「她要錢做什麼?」
「說是皇城年久失修,需要維護修繕。去年令狐笑和我要錢,被我故意擱置不理,誰想到這次居然要上門來,躲都沒處躲,不給還不肯走。這樣的老婆要是真的娶過門,每天舉著小刀子在我心頭剌走二兩金子,我肯定早死。」
金城婆婆眯著眼,慢悠悠地說︰「你小心,令狐一族向來是玲瓏心竅,令狐笑更是號稱心有九竅,從來都是他算計人,沒有別人算計他。他這麼急著要錢,除了是因為需要錢之外,就沒有別的意思嗎?」
金城靈猛然坐起身,「還會有什麼?」
「比如說……金聖的秘密。」
他凝起眉,沉默片刻後又緩緩躺下,「我倒是真沒有想到這一點。」
「否則令狐笑為什麼趕著急忙將公主送過來?按照當初的約定,婚期本來應該在明年才對。」
「別提什麼婚期了。」他怎麼努力揉眉心,都阻止不了那里的皺紋堆積,「這樣的老婆我可不想要。您當初給我選老婆的時候怎麼也不看清楚點,說什麼她冰雪聰明、漂亮可愛,我看最多送她『清秀』兩個字已經是抬舉她了。至于傳說中的什麼聖朝第一美女,十之八九都是她自己找人杜撰出來的。」
金城婆婆疑惑地喃喃自語,「會差這麼多嗎?當初我明明看她是個美人胚子。雖然那時還在襁褓中,但是一笑起來的模樣,讓所有看到的人都愛得要死,難道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老馬難免失蹄,只是您這一失卻讓我賠上一輩子,虧本的買賣我可不干。」
金城婆婆白他一眼。「不是美女還不好?省得你總是別別扭扭怕人家蓋過你的風頭。」
「我當然不是歧視她的長相,她長得越丑我越開心。」金城靈在女乃女乃面前不怕說心里話,「只是,我很不喜歡她這個人。」
「你才剛見她一面就不喜歡,未免太武斷了。」
他搖了搖頭。「我討厭她那雙眼楮,像只狐狸一樣轉來轉去,似乎能看透我的心,就像是我命中的克星,我一看到她就渾身不自在。」
「難道她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讓你覺得動心的地方?」
金城靈晃著腳,笑道︰「有啊,她那件白雪狐裘真是讓我垂涎三尺,要是能弄到手就太好了。」
「把人弄到手,她的東西不就都是你的了。」
金城婆婆的話讓他思忖起來,正在此時,只見花園外有人影閃進。
他斜眼看去,問︰「堂姊,公主那邊折騰完了?」
金城翩翩嘆扣氣,「一萬兩黃金已經裝船運走,剛剛在為公主搬家,所以忙到現在。」
「搬家?不是已經讓人準備好了西宮給她住?」
「公主說西宮太過奢華,她消受不起,巡視一圈之後,堅持要住在東宮。」
他一怔,輕斥道︰「這個笨蛋女人!東宮那種地方能住人嗎?」
「還有件壞事沒告訴你。」金城翩翩囁嚅著,「你听到了可千萬別傷心。」
「嗄?還有什麼更悲慘的事情?」他張大眼楮。
「公主剛入東宮的時候,她的下人不小心打翻了床頭的花瓶,結果花瓶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花瓶?」金城靈的眼楮幾乎噴出火來,「是那個從中土花重金買來的景泰藍花瓶?那個焰金絲瓖玉邊的景泰藍花瓶?那個全聖朝都找不出第二件的景泰藍大花瓶?!」
她緩緩點頭,「就是那件。」
他慘呼一聲,直挺挺地倒回玉榻中。
金城翩翩剛要安慰他,他又倏然蹦起來,咬著唇冷笑道︰「也好也好,打破我的東西,可不能便宜她,我一定要讓她把花瓶給我賠回來!」
「已經碎了的東西還能怎麼補救?」她不懂他的意思。
金城靈朝女乃女乃拋了一計眼神,「您說呢?」
金城婆婆像是猜出他的心思,笑笑,「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如果過招輸了可不要拿頭撞牆。」
「哼,等著瞧!」
他甩開金袍長長的下擺,大步沖向東宮所在。
令狐媚,等著瞧!
第二章
金城靈氣勢洶洶地沖進東宮時,令狐媚剛剛更換了衣服,正在命人取下掛在牆上的一幅畫。
「住手!」金城靈大喊一聲,按住畫框的一角,怒問道︰「公主要走萬兩黃金是公事,本王不阻攔,怎麼連本王宮里的畫,公主都要拿走?」
令狐媚抱臂胸前,「金城君大概誤會了。本宮並不是想將畫拿走,而是不大喜歡屋中掛著這些膺品。」
「膺品?你居然說這些畫是膺品?!」他鼻子都快氣歪了。「這是本王找高手花重金從中土購得的,怎麼說是膺品?」
她指了指那幅畫,「畫中作者的名字,金城君不知道是否熟悉?」
「周昉嘛,畫仕女圖尤其精妙。」
她一笑,「周昉有兩個字,一個字景玄,還有一個字仲朗。金城君可知道?」
「那又怎樣?」
令狐媚的食指點在畫的左下方,那一小小的紅印上,用篆書刻著兩個字。「但是這紅印上刻的卻是『仲郎』。」
「嗄?」金城靈大驚失色,趴過去仔細地辨認了好一會兒,咬牙切齒地說︰「這些該死的蠢才!居然給我買回這等垃圾!」
他一怒之下將畫給扯了下來,想要摔到地上踩上幾腳泄憤。
她在旁悠悠道︰「金城君也不必這麼生氣,就算是尋畫高手也難免會有看走眼的時候,就當是花錢買個教訓,下次就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