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習文笑道︰「女王實在是過獎了。我听說西涼公主溫良純真,心似菩提。精歧黃,懂異術,也是個奇人,不知我可否有這個榮幸拜謁公主?」
說到女兒,女王的臉上終于有了笑容,「你會見到的,但她現在身體不好,不能見客。」轉而又陷入沉思,「若不理睬東野,又該做些什麼?東野雪出兵必要見血而回的。」
「西涼現在沒有別的事可做了?」南習文搖著羽扇,「不是听說過幾天就是西涼的科舉之日嗎?不妨提前開科,藉此吸引東野雪的注意力,我再修書一封給父王,請他立刻調軍助戰,西涼南黎若能對東野形成合圍之勢,便是東野雪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得不退兵。」
「那就有勞王子了。」女王輕輕擊掌三下,有女官上殿听候旨意。
「張貼布告,告知全國百姓,本科科舉三日後開考,一日兩試,推選賢能。」女官記錄下旨意,猶豫問著,「外面的戰事……」
女王鳳目冷厲︰「我有說到戰事嗎?」
「沒有。」女官嚇出一身冷汗,匆匆退下寫旨去了。
門口被一道影子擋住了光線,一個少女站在那里,背著光影,卻像一朵睡蓮,寧靜清香。
「母親,戰爭來臨了嗎?」
這清靈的聲音令南習文的眼楮一亮,目視著這個少女走進,他欠身行禮,「是玲瓏公主?」
少女的眸子泛動著波光,如琉璃一般透明清澈,看到南習文,感到十分陌生,「您是……」
「是南黎國的二王子。」女王介紹,聲音雖然低柔,卻很不悅,「玲瓏,怎麼不去休息?是誰告訴妳外面的事情?」
水玲瓏笑笑,「東野兵至,舉國震動,我又豈能不知?母親準備如何迎敵了嗎?」
女王反問她,「妳說呢?」
她一笑,「我已派人在海岸線布下水陣,東野軍只要觸動陣法,就必死無疑。」
她說話聲音輕柔,即使是「死亡」在她口中都顯得溫情脈脈。
南習文有些吃驚的望著她,大概是想象不到這外表柔弱又被人稱作菩薩轉世的少女,竟會把生死說得如此簡單。關于作戰,西涼多年未動干戈,經驗是沒有的。倒是水玲瓏口中的「陣法」讓他听了心癢,很想一窺究竟。
她美目閃爍,看出了他的心意,「王子是想看我的陣法?」
他一笑,「是啊,不勝仰慕,心向往之。」
「還是不看為妙。」她淡淡拒絕,「看到的人無非一死。難道王子不想回國了嗎?」
她對女王欠身一禮,「母親,我還要再去準備一下。」她轉身走出幾步,又回頭道︰「明日科舉,恕我不能到場了。」
女王關心的說︰「好,妳現在把身子養好足最重要的,試場上人員混雜,妳是不宜出席。」
水玲瓏狡黠地眨眨眼,再度轉身離去。
一名女官又匆匆跑上殿,手捧著今年科舉的名冊,氣喘吁吁道︰「女王,今年出了怪事!」她用手指點著花冊上的一個人名,說︰「有一位異國男子要報名入考。」
「什麼?」女王蹙起眉心,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偏巧此時有人來湊熱鬧,這人是誰?難道不知道現在多在西涼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險嗎?
女王問︰「他叫什麼名字?」要把這個大膽的狂生先抓出來再說。
「秦羽。」
這名字听來耳熟,女王陷入沉思,自己在哪里听過?
女官提醒道︰「是前些日夜闖皇宮,說要找他叔叔蹤跡的那個人。」
女王霍然想起,不錯,那人是叫秦羽。早就知道那個人不簡單,定是有備而來,只怕是敵國的間諜。
「查明他現在的住處,立刻把他抓起來,我親自審問。」
女官面露古怪神色,「這個,臣已知曉他住在哪里,只是不便動手拿人。」
「什麼?西涼國中哪里不便?」笑話,她西涼女王的地盤上還有不能抓人的地方嗎?
「他在、在暖玉閣。」
女官一句話讓女王立刻變了臉色,而在一旁傾听許久的南習文眼中,好奇玩味的神情更濃了。
暖玉閣?暖玉溫香抱滿懷?看女王的神情,這似乎是她心頭的一個弱點,只是這個弱點究竟是什麼呢?
秦羽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我要應考」這四個字後,幾百雙女人的眼楮全都盯在他的身上,讓他有如芒刺在背,著實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
「怎麼?我不能報名嗎?」他挑釁的問道,「西涼國哪條大法上寫著不許外籍人士應考?」
昂責報名的典審官為難的躊躇,「這,的確沒有規定,但是……」
「既然如此,那我就可以參加考試!」他斬釘截鐵的打斷對方的話,放下報名所需的費用,在報名者的名冊上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轉身大剌剌的離開,一副頗為瀟灑得意的樣子,其實此刻他的後背幾乎都被汗水濕透。報名處那十幾名女兵雖然未必是他的對手,但若是此刻惹怒了西涼,動起手來他也未必能佔上什麼便宜。
走出報名的地方,穿過兩條街道,不遠的街外就是大海,遠遠的,從海上傳來低沉的戰鼓之聲,鼓聲隨著海浪聲起伏不定,戰爭的陰霾已經籠罩了整座城。
東野的兵來得好快。
秦羽心頭焦慮,他一定要在東野雪殺來之前偷走定秦劍才行,否則若讓她的十萬大軍上了島,一場血腥大戰之下不知道要出多少意外,想再尋劍就等于要和十幾萬人爭奪,豈是一個「難」字了得。
忽然自他的身後響起雜亂的腳步聲,還有女兵喝問︰「剛才那個男人哪兒去了?」
他一閃身躲到街道的暗處,向外張望著,只見一哨女兵正在四下查找他的蹤跡。
看,果然是一步險招!這麼快就把追兵引到自己身上來了,四面都是死角,無路可去了。他輕輕一縱身,躍過身後的一堵牆,跳過一家小院,溜上了另一條街道。
沒想到這邊也有追兵,而且分成三四組逐漸靠近他所在的位置。秦羽正在冥思苦想逃命之法,從另一條街道有一隊人馬緩緩走來,眾人簇擁著一駕馬車,車上都是黃紅二色的絲絹,看樣子車內的人必定身份尊貴。
秦羽還在猶豫時,那輛馬車停了下來,車內的人似乎對車外的執行宮說了幾句什麼,那名女官大聲問︰「妳們這麼多人在街上搜尋什麼?」
其中一個小隊的隊長急忙過來回答,「啟稟公主,是找一個男人。」
一听女兵們喚車內人「公主」,秦羽心頭一跳,忽然覺得安心了許多。
那名女官又代公主問︰「找男人?找什麼男人?平白無故哪里跑出個男人?」
隊長回答,「听說那人是住在暖玉閣,剛剛報名要參加科舉,女王下令抓他回去問話。」
女官一愣,不知道怎麼接答,車內中那個柔柔的聲音開口道--
「是為了這件事嗎?那我知道了。妳們也不用再找了,我國律法中既然沒有規定說不許外籍男子應考,抓人家也實在沒有道理,今年的科考由我主審,我不會追究此人的罪責的。」
「可是公主,女王說……」
「母親那里有我,你們不會不听我的話吧?」雖然嬌弱,但這輕聲細語里卻很有一份威嚴。
幾隊女兵不敢反駁,遵令離開。
只听車內的人又說道︰「去文淵閣。」
車馬吱吱呀呀的又行動起來,漸漸隱沒在路的盡頭。
秦羽從暗影處走出,向著車馬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沒由來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