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蘭默默望著她的震怒,右手微抬,手掌向下,所有的風都被他制伏在掌心之間。
他悠悠的開口,「我說過,不要濫使妳的魔力。魔力亂心,最後終會讓妳變成追逐魔性的狂人。」
她慘笑著,「你還在乎我的死活?你作出這樣的決定,就已經決心將我置于死地了。」
東野蘭靜默片刻,直視著她慘澹的面容,依然平靜。「我這麼做是為了東野,妳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奢求本不是妳的東西。」
「我要的不是東西,是人!是你這個人!」她再也按捺不住,不顧一切的喊了出來。「可是你,卻用一把刀插進我的心里。」
他緩緩解釋,「為了東野,我們有時候必須舍棄很多東西,包括理想,包括所愛,甚至是生命。」
蒼白著臉,她的慘笑漸漸變成冷笑,「我不會放你去和別人成親的,誰也休想從我手中奪走你。」
東野蘭對她的威脅置若罔聞,淡淡的反擊,「希望妳不要忘了妳自己的身分,妳是東野的公主,萬一妳要對東野不利,我會行使我的權力……」
「那你就準備一把可以殺我的刀吧!」東野雪撂下這句話後立即沖出花園。
園內那一男一女自始至終都像在旁邊看戲一樣。
蕭寒聲先開了口,「這個女人很可怕,不僅是對敵人,就連對東野來說,也是個看不見的危險。」
東野蘭無奈的苦笑,「這個笑話既不好听也不好看,兩位剛才為何不回避一下?」
蕭寒聲道︰「她渾身的殺氣從進園開始就讓我動彈不得,想走也走不了。更何況這事關乎東野的秘密,我也著實不想離開。」
他微揚眉,「經過這些日子,難得你還能開玩笑,可惜開得不合時宜,我也笑不出來。」轉而問向蕭寒意,「蕭公主也是女人,可否給在下一個建議,幫我渡過這個難關。」
蕭寒意臉上冷冷的沒有半點笑意,她輕啟朱唇,「你肯定早有打算,又何必來問我?我對她毫無了解,而你卻和她相處了十年。她的一言一行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會不知道該怎麼辦?」
東野蘭輕輕搖頭,「就因為太了解,反而無法掌握。」他幽幽自語,「即使是精心豢養的小豹子,牠長大了,便會跑掉,不再听從我的吩咐了。」
「她長大了,自然會有自己的想法。」她美麗的容貌帶著煙花一般的縹緲,眼波都像是籠罩在煙霧之中。「別和她作對,別悖逆她的要求,否則我肯定你會惹惱她,後果也未必是你能收拾的。」
東野蘭眉峰聳動,「妳還說妳不了解她,妳憑今日一見就明白了這麼多事情,若有機會,我希望能讓妳們成為朋友。」
「不必,」蕭寒意別過臉去,「我和她都一樣,注定是一生孤獨的人,不需要朋友。」
蕭寒聲接話道︰「你現在作何決斷?有東野雪在,這個親只怕你是結不成了。」
他淡淡一笑,「我決定要做的事,沒有人可以攔住我。」
蕭寒聲逼問一句,「即使是犧牲掉她?」
東野蘭緊握的右手驟然松開,握在手心的殘風隨之飄開,吹散了一地殘紅。
「即使犧牲任何人。」
原來為人傷心是這麼痛的一種感覺。
東野雪漫無目的的在皇宮中四處徘徊,如孤魂野鬼般蒼白的面容和白發相稱,讓所有看到她的人都難免心悸,不敢靠近。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她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走到皇宮中最高的一個地方--未了山。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十年後妳再在此地看東野,妳會發現東野的疆土已經擴大延長,即使在這里都無法看到它的國界。」
十年前,東野蘭曾執著她的手對她說過這些話。
十年過去了,在這里看東野的一切,疆土果然擴大許多,城市的格局也發生了巨變,而對她說這話的人卻再也無法登上這座山,陪她一起看這個國家。
她還記得他又繼續說--
「雪兒,妳要記住,妳是這個國家的公主,也是這個國家的驕傲。妳的一切都要對得起東野,對得起愛妳的人。」
「那麼,萬一有人對不起我,怎麼辦?」八歲的她追問。
東野蘭耐心的解釋,「那要看是什麼情形。若是對方錯在先,妳不用理睬,只要是為了東野好,妳可以去做妳想做的一切事。若是妳錯在先,就要先反省,改正它。」
東野雪忽然睜著明眸,「那麼,你會錯嗎?」
「我?」他淡淡說道︰「我不是聖人,當然也會出錯。但是為了東野,我卻絕不能錯。」
「那不是很矛盾?你是想做聖人還是完人?」
他沉寂片刻,回答,「做一個于國家有用的人。我不能讓東野在我手上出半點差池。」
她噘起紅唇,「說來說去,你總是把東野掛在嘴邊,擺高姿態,我看你是想做東野的大恩人。這又有何難?你是攝政王,誰不把你當作他們的衣食父母?」
他朗聲笑道︰「但妳要知道,想做好一個國家百姓的恩人,可不是光有權有勢就可以的。」
她轉轉眼珠,大聲說︰「有兵就行了吧?」
東野蘭面露詫異之色,「為什麼會這麼想?」
她得意的說︰「只要你手里有兵,別人就會怕你,自然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他啞然失笑,「東野以武力開國,兵力要強自然是第一要務,但不是用武力就可以解決一切。外有武力,內收民心,這才是治國最好的方法。」
東野雪的俏臉上忽然露出鄭重的表情,「那麼,我在外打天下,你在內收民心,是不是就可以了?」
他詫異的眼神更加深邃,握著她柔荑的手都有些微微輕顫。
「妳能有這份心,很好。」他諄諄叮囑,「但切記不要讓殺戮成為主宰妳所有快感的起源。」
「我又不是嗜血狂魔,」東野雪白了他一眼,像是在嘲笑他的夸大其詞,「還有,你不過是教我的師父,雖說是我的叔叔,但才大我十幾歲,別總是板著臉,好像七老八十的老頭。而且我最討厭被人教訓。」
她的頭發被山風吹散,在臉上胡亂的刮來刮去,刮得面頰癢癢的。她煩躁的拉過頭發,抱怨著,「好討厭我的頭發,總是不听我的話,干脆都剪掉算了。」
東野蘭笑著站在她身後,一手握住零亂的頭發,反而嘲笑她,「若真剪光頭發妳就會哭紅鼻子了。妳連自己的頭發都征服不了,怎麼去征服天下?」他的手指在她頭發上畫過,細心的為她將頭發打理整齊,用發帶將之高高束起,沒有多余的花稍,卻清爽俐落。
東野雪很滿意這個發型,即使把頭晃來晃去頭發也不會亂掉。她大笑著攬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要報答你!從今以後,無論是四國,還是中原,我定會幫你征服全天下!」
東野蘭寵溺又憐愛的以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又說大話。」
「你等著看好了!」
她在山風中恣意的舞動著嬌小縴細的腰肢,隨風而轉,越轉越快,最後一頭栽進東野蘭的胸膛里。東野蘭伸臂抱住她,將冷冽山風阻隔在他的身體之外。
他並不知道她是故意要這麼做的,因為她太喜歡賴在他溫暖胸膛中的感覺了。但是東野蘭平時總是高高在上,無法親近,只有在這偶爾的忘形之時,他才不會推開她,讓她的小小私心得到滿足。那時候她還沒有意識到,當她還沒有開始征戰四國,收服天下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收服這個男人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