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東野雪這不是徹底下明白了。「你留下她,又要送走她,這是為什麼?難道你要讓她做赤多練身邊的臥底?給他溫柔一刀?」
東野蘭對她的提問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妳總算懂得了這個道理,要殺死敵人,便要從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下手。打進他的心中,慢慢瓦解他所有的防備,再刺進最後一刀,這樣才能不留血跡,將之干淨的除掉。」
她的臉上流露一片惆悵的黯然。
「若是有一天你想殺了我,會不會用這個方法?」
她突兀的發問讓東野蘭怔住,隨即報以溫和一笑,「傻孩子,我怎麼會殺妳?即使妳有千般不對,我也不會為難妳的。那一天我將妳關在玉清宮時妳還不明白嗎?」
東野雪沉靜的沒有回應,眸子中似乎有著難以言表的東西。
這時有人叩門,利刃手捧一個密匣站在門口。
「王爺,東河以西的十八縣鎮送來了密折。」
東野雪怒道︰「我不是說過嗎,不要拿任何國事來煩他!你們還整天送這些亂七八糟的奏折打擾他,讓他何時能好起來?」
東野蘭輕拉她的手腕,「好了,別責怪他們,若我真像妳這般治國,事事只想自己,不顧國家,只怕天下早就大亂了。」
「你偉大,你了不起,回頭發熱發寒看你還怎麼批閱這些奏折!」她甩月兌他的手,「我午後還要去練兵,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雖然語氣忿冷,但字字都是關切。
東野蘭又是一笑,揮揮手目送她離開。
利刃就站在他身邊,垂手而立。
東野蘭此時才將目光投向他,沉聲道︰「外面情況如何?刺客之事是否已鬧得滿城風雨?」
「是,尤其四門都使連遭申斥,使得各城也都加強了戒備,民房都搜過兩遍了。」
東野蘭似笑非笑,「四門都使,這次算是委屈他了。」瞳眸乍閃而過的精光耀眼非常,「那些人都安頓好了?」
「王爺放心,我早已將他們分批安插進幾支隊伍里,沒有人會注意。更何況那一夜行動時又都是蒙著面,沒人能認出來的。」
輕輕點頭,他抽出床頭的第二本奏折,無意間看到手邊還放著一杯熱茶,茶杯上飄著翠綠的水霧。
是他最愛喝的迭山翠景。
他一笑,這茶只有東野雪親手泡的才好喝,而他也被她養刁了口味,無論換作誰來泡茶,都不合他的胃口,只因為他太習慣她的氣息了,就如同他習慣她的秉性一樣。
將她關進玉清宮的那一刻,他便已知道她會對自己積壓多少憤恨。如何讓她發泄出來,不傷人也不傷己,是最關鍵的一點,為了達到這一點,他不惜親身演出了一場戲,以苦肉計的方法將她自個人的痛苦中強行拉回到國家的利益面前。
他利用了她對自己的感情,卻不能回報給她想要的。
東野雪,注定是他要虧欠一生的人。
四日後是皇後的壽辰,按慣例,皇室中人都必須到皇後宮中賀壽請安,晚上還有一場晚宴慶祝。
東野雪原本推說事情繁忙想躲開這一天,沒想到听說東野蘭一大早就去了後宮賀壽,她立刻放下一切趕了過來,正巧在皇後的還鳳殿口遇到東野蘭。
「身子還沒好,你跑到這里來做什麼?」她不滿的指責,將扶輪椅的人推到一邊,自己握住扶柄。
東野蘭淡笑道︰「她是國母,必要的禮敬是應該的。妳既然不願意,又何必勉強過來?」
她冷哼道︰「我可不願把你單獨留在那老婆子身邊。萬一她再有邪念,我怕你這病弱的身子想擋都擋不住。」
東野蘭又是一笑。
自從他受傷以來,東野雪對他百般呵護猶勝以往,但叫人奇怪的是,對于西涼國的事她始終閉口不談,彷佛已經忘記這件事,即使在和百官談及婚期和迎親禮時,她都像個外人一般表現得十分冷靜。
這並不是一個好的結果,很有可能預兆著她下一次更瘋狂的舉動。但她究竟在醞釀著什麼念頭,東野蘭詫異的發現,這一次他竟然對此一無所知。
難道他對她的了解還不夠深嗎?還是她察覺到了什麼,刻意對他有所隱瞞?
他該早做準備。
進入還鳳殿,來賀壽的人已經排成了長長的隊伍,見到東野蘭和東野雪,紛紛行禮問候。這也是東野蘭遇刺之後第一次出宮見人,他微笑著向所有人致意,東野雪則閉緊雙唇,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面。
在殿中的皇後並沒有出迎,她正和一位重臣的夫人說話,鑒賞著對方送來的一雙玉璧,嘖嘖的稱贊著。
當她手邊的宮女低聲稟報東野蘭和東野雪的到來時,皇後露出十分驚詫的神情,「攝政王親臨?不會吧?在哪里?」
她驚呼著張望時,東野雪仰著臉,在殿門口鄙夷的看向天空。
東野蘭客氣的命人送上賀禮,道︰「這幾日我病倒,有勞皇後了。」
皇後連忙走過來,笑道︰「怎敢勞動王爺大駕?您身子不好,別站在風口,快進殿來。」
然後像才剛看到東野雪的樣子,「雪公主也來了?真是少見。雖說論輩分我比公主略長,但還真想不到公主會來看望我呢。」
東野蘭回頭道︰「雪兒,今日是皇後的壽辰。」他以眼神提醒著東野雪。
東野雪這才勉強說道︰「願皇後千秋。」
笑話,想用輩分和身分來壓她,她東野雪可曾在乎過?
罷剛落坐,皇後便關切的問道︰「我听說還沒有抓到那些逃跑的刺客?怎麼會這樣?刺客又不是一人兩人,難道還能躲到地下去?」
東野雪接話,「躲到地下又如何?掘地三尺我也會挖出來。」
皇後沉吟著疑問,「不論如何,這事情很有蹊蹺,莫非……」
「莫非什麼?」東野雪最討厭她一副故弄玄虛的樣子。「難道皇後知道這群人的下落?」
皇後輕呼,「我深處皇宮,從不與外界接觸,又怎麼會知道?知道下落的人必然是刺客的同伙,我與王爺無仇,自然不會派人加害。話說回來,」她看著東野蘭,「王爺可曾想過,整個東野,誰與您最不合,存心加害?」
他看了皇後一眼。
她頗得意的分析,「我想這個人必然勢力極大,能將這群人藏匿起來,不被人發現,或許……」她有意無意的將眼瞥向東野雪,「這人就潛伏在王爺左右……」
「啪!」的一聲,東野雪手中的杯子摔在桌上,茶杯的顏色和她的臉色一樣鐵青。「皇後既然意有所指,為何不明說您心中那個人的名字?」
皇後裝無辜道︰「我只是猜測,至于此人是誰,我也不清楚。」
東野蘭一手不動聲色的攔在東野雪身前,阻止她動怒,然後和藹的說︰「多謝皇後為我做的分析,的確是條線索,我會即刻派人順著這條線索去查。我有點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今晚的演舞場也許我不會出席,先向您告罪了。」
從還鳳殿出來,見東野雪還是慍怒的神情,他一笑,「她的話妳何必在意?」
「她敢當著我的面這樣說我,必然在別人面前說得還要齷齪。」東野雪冷笑,「真是可笑之極,她居然會懷疑是我派來的刺客。若以她的觀點尋人,她便是第一個值得懷疑的對象。若非她是皇後,我真想將她拿到吏刑司好好審訊一番。」
「今晚的宴會我不能出席了,」東野蘭說︰「妳代我去吧。」
「不,我陪你。」她抿緊嘴角,「我才不要和那群無聊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