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梓橫蕭夜一眼,不就是母系社會嗎,當他是沒見過世面的傻蛋?「不去。」
「師父不是總嫌爺悶嗎?跟爺去杞州,肯定會悶得吃不下飯。」他們家爺對于語言這項工具,向來使得沒有眼神好。
「總比跟你去打仗,泥沙滿天,連張舒適的床都沒有,還得天天吃大鍋菜來得好。」之前若不是兩個孩子太小,得多多照看,他哪能忍受這等粗糙日子。
「師父……」蕭夜還要勸說,只見衛梓抓起饅頭塞進他嘴巴,堵住他的話。
「少羅唆,我是師父還你是師父?」衛梓瞪完蕭夜,對蕭承陽說︰「相信為師,這趟帶為師出門定會有你的好處。記住,給為師備輛穩當點的馬車。」說完,轉身回了自己的營帳。
師父的好處是好拿的嗎?如果多年經驗還沒教會他這天上掉下來的只有鳥糞沒有禮物,那他就笨得太過。
蕭承陽沒接話,只是輕敲著桌面,叩叩叩一聲聲極有規律。
一刻鐘後,帳外小兵進來稟報,「王爺,衛先生睡著了。」
小兵說得含蓄,正確說法是暈了,這一暈至少得暈上三日,到時想追上自己?沒門兒。
蕭承陽點頭,從箱子里翻出包袱縛在身上。
啥?才什麼時辰,夜貓子師父就睡了?蕭夜看著爺的動作,不會吧,爺要不告而別?別啊別啊,爺難搞是難搞在明面上,師父難搞是難搞在暗地里,他寧可被爺打也不要被師父整。
蕭夜忙拉住蕭承陽的衣服,可憐巴巴地望著。「爺要拋下師父嗎?不要啊……」
同情心不值錢,他斜眼輕哼。「松手。」
「不要。」蕭夜跪下來,拽住蕭承陽衣袖的手往下滑,滑到他的大腿上。
「松手。」蕭承陽口氣嚴峻,灼灼目光看得蕭夜膽顫心驚,他們都清楚,師父決定的事決不更改,若不趁現在離開,之後還走得了?
兔子眼楮眨巴眨巴、可憐兮兮地望著蕭承陽,蕭夜搖頭,等師父醒來,肯定會把氣撒在他身上。他無辜、他委屈、他冤枉啊!
蕭承陽抬腿往外,蕭夜不松手,死命抱住他的大腿,任由他拖行。
「爺,您別把師父留下,我再給您抄兩本兵法,行不?」
蕭承陽斜眼睨他,他到底有多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兵法和武功秘笈?
「要不,再加兩本武功秘笈?」蕭夜苦著臉討價還價,他的存貨不多了呀。
與蕭夜對望,說實話蕭承陽有點動心,但這回到杞州,除趙擎之外,他還有私事……所以,不!
「松手。」這回的兩個字添了氣勢。
蕭夜更委屈了。「爺同情同情我吧。」
蕭承陽不耐煩,隨手抓起樹葉往他手背一射。
看過撲克牌斷小黃瓜嗎?就是那個樣兒,灼熱的疼痛感逼退蕭夜,他明白再不放手,下一片葉子肯定會射上他的俊臉。
他可是靠臉吃飯的,傷不得啊!
柳老板拿著一方繡帕,細細看著,正面翻、反面看,小小繡帕來來回回看了幾十次,要是眼光有熱度,那方帕子早就燒了個洞。
錦繡坊是柳老板爹爹留下的,柳家沒有子嗣,只能招個上門女婿,幸好柳老板頗有幾分本事,短短十年不到,錦繡坊成了城里最大的繡莊。自然,能有這番成績,除精準目光外,還得有幾分心計。
柳月眉、丹鳳眼、唇紅齒白,柳老板一臉的精明,年輕時想必是個大美人,只是年紀漸長,許是生活過得滋潤,身材一天胖過一天,正所謂一白遮百丑,一胖毀所有,她是被毀得很徹底的那種。
「小泵娘,這帕子是你從哪里得來的?」柳老板雙眼含笑,打量起徐皎月。
這徐皎月,態度落落大方,氣質不俗,可惜人長壞了,一身皮膚黑得像炭似的,更別提臉頰上那塊丑陋胎記,說她是夜叉……嘴巴是壞了些,可真的,難看得很徹底。
從小到大,這副長相讓徐皎月磨出一雙銳利眼楮,能把別人的表情心思琢磨個透徹,老板娘這眼神代表什麼?她一清二楚。
她不計較,因為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即使自己長得美若天仙,也不能勉強所有人都喜歡自己,何況……是這樣一副尊容。
被人鄙夷一次會受傷,但被鄙夷一千次、一萬次,還能笑嘻嘻地活著,代表她的心理素質已經相當良好。
很久以前,大哥哥的「正評」重重地鼓勵了她,從此她試著改變自己,努力走入人群,把嘲笑奚落看得忒輕,慢慢地,她不再因為旁人的看輕而受傷,甚至能嘗試從鄙視自己的人身上贏得正評。
微笑上揚,望向對方,徐皎月滿眼的誠摯。
被這樣一雙干淨燦爛的眼楮望著,柳老板突然覺得小泵娘……不那麼丑了。
「老板,這是我自己繡的,您說可以嗎?」
什麼可以?分明就是非常、異常、了不起的「可以」,雙面繡是袁大家的獨門絕技,多少人想拜在她門下,可哪有那麼容易,一關關篩選,听說目前她名下只有四、五個徒弟。
這姑娘的師父不會是袁大家吧?如果是的話……柳老板一顆心怦怦狂跳起來。
正想點頭的她,硬生生壓住沖動。「這繡法倒是別致,不曉得姑娘從哪里學來的?」
「我自己琢磨出來的,老板覺得不行嗎?」
不是袁大家的徒弟?她上下打量徐皎月,那得有怎樣的本事才能琢磨得出來?且再試她一試。「如果讓姑娘用這種繡法繡個屏風,姑娘能接嗎?」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她點了頭。「可以,老板要多大一幅?」
柳老板從長桌底下拿出一塊布攤開。「這麼大幅,行嗎?」
徐皎月又點頭。「行的。」
沒有猶豫?表示她的本事不只于此?
笑意更濃,心跳得更狂,這樣的丫頭一定得將她納入羽翼之下。
「姑娘可有在哪個繡坊做事?」
「沒,只與娘在家繡了些東西放在繡莊寄賣。」
「既然如此,姑娘要不要考慮與錦繡坊簽契約,成為咱們繡坊的繡娘?我不會虧待你的。」柳老板盤算著這手功夫萬萬不能讓別家得去。
徐皎月道︰「我家里還有事,不能成天待在繡坊里。」
「也不一定非要待在我這里,姑娘可以在家里做。」
「還是先不要好了。」這方帕子只是用來試試水溫,也是為了湊一點錢。
看著她的態度,柳老板皺眉,對一個小小村姑而言,能成為錦繡坊的繡娘是何等榮幸的大喜事,她竟想也不想便拒絕。莫非這帕子不僅自己看過?或者……她繡上好幾塊帕子,等著把城里繡坊老板逐一會過,再談後續?
如果是這樣,這丫頭不簡單哪。
柳老板的表情寫入太多心思,徐皎月雖不完全看穿,卻也有些後悔,心思太活泛的人不該深交,她想速戰速決。「老板,您要買帕子嗎?如果不……」
「當然買,三百錢,意下如何?如果姑娘願意簽定契約的話,價錢還可以再提一提。」柳老板笑盈盈道。
這是欺負人哪,盡避心底不滿,徐皎月臉上卻不露半分,只笑著將帕子收進懷里,說道︰「謝謝,下次有機會再上門找老板敘敘。」
柳老板見狀,心道,這村姑果然不簡單,要收服她……得費點心思。
她連忙道︰「別急著走,價錢不滿意,可以再談談呀。」
徐皎月微笑不語,朝她點點頭,就要往外走。
柳老板心急不已,連忙跑上前把鋪門給關了,道︰「姑娘說吧,想賣多少?一口價。」
這是……不讓她走?眉心皺起,徐皎月看看左右,兩個伙計、一個長工,再加上兩個僕婦,眾人齊動手,她肯定是打不贏,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這會兒她只能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