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愛 第11頁

「沈芝青又跟你說了什麼?你想來看什麼好戲?」想必是他今天從風賦里不快走人的事傳進她耳里了吧?

「我不是想來看好戲,我擔心你,靳揚,你還好嗎?你的手怎麼了?」

擔心?靳揚想笑。

「我不需要人擔心,你看見了,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靳揚,你不好,你的手在流血。」沈芝柔指了指他手背,為什麼他看起來渾然未覺的樣子?

他做了什麼?捶牆嗎?還是摔東西?他是右撇子,右手受傷很不方便的。她第一次見他時,他就是用右手寫畫著東西……

「不用你管!」靳揚將她的手拍開。

這是做什麼?他不需要任何人自以為是的同情心。他已經夠慘夠狼狽了,為什麼沈芝柔選在這時候來招惹他?

「靳揚,你的傷口需要處理,至少讓我幫——」沈芝柔七手八腳地從口袋里想翻出手帕或是衛生紙。

「我不要人幫我!」靳揚大聲咆哮,盯著沈芝柔看來不知是被他嚇到還是感到挫折的神情。

是了,他想起來了,這女人一直用著那種莫名其妙的,覺得他好可憐、好同情他,或是好想幫忙他的眼神望著他,從鐵門認識到現在都是,一直都是。

炳哈哈!難怪她昨天硬拉著他離開舉行殺青酒宴的餐廳,難怪她突然扯出什麼要向他道謝那套說詞,拉著他去吃回轉壽司。

她是場記,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劇組背著他改掉了故事結局,她甚至還親自參與了拍攝!

「看我像個白痴一樣,很過癮吧?」越想越不堪,靳揚怒極反笑。

「你重印劇本時,一定覺得我很蠢吧?什麼收視率破三?什麼編劇?什麼劇本?你現在明白了吧,為什麼沈芝青叫你離我遠一點?因為我很落魄,因為我很廢,因為我什麼都不會!」

砰!靳揚重重的一拳捶向玄關的彩繪玻璃。

嘩!整片裝飾用的玻璃應聲碎裂。

沈芝柔現在知道他手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了,她只希望靳揚家里裝飾用的彩繪玻璃不要太多。

「靳揚——」

「你回去,我現在不想理你。」靳揚頭也不回地往屋里走。

這人、這人……他氣她就算了,至少也該懂得照顧自己,沈芝柔突然覺得好生氣,她不是大老遠跑到這里來看他糟蹋自己的。

她氣沖沖地跑向前,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抓住靳揚的手往屋內拖,找了個最近的水龍頭沖洗。

靳揚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她,將手抽回來。

「你應該好好照顧你的手。」沈芝柔瞪他。

「我為什麼要?」

「你為什麼不要?」

為什麼不要?為什麼不要?他要一只毫無作用,一無是處的手做什麼?

今日受到的挫折令靳揚回想起極度不願回想的往事,舊口加新傷,令他痛上加痛。

「你知道為什麼我那麼討厭我爸,卻還要在我爸的公司上班嗎?」靳揚忽然開口,沒等沈芝柔回答,便接著說下去。

「我從前寫過一部戲,在我還沒出道的時候,我興致勃勃地找了某間制作公司,將我的劇本拿給他們看,那個制作人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一直告訴我這戲不行,沒市場也籌不到資金,我以為我還太淺,沒想到放棄了那份劇本的八個月之後,便看到那部電影上映。」

「啊?」沈芝柔花了好幾秒鐘才听懂靳揚說的話,雙眸不自覺瞠圓。

他的劇本被偷了?那間制作公司剽竊他的劇本?他們把他的創意拍成電影,甚至還上映了?

「當年我只是個默默無聞的新人,更可況這件事沒有證據,有誰會相信我說的話?我甚至不敢讓我父親知道這件事。」靳揚笑了,琥珀色的眼神卻看起來好沉,唇邊的笑容極度自嘲。

「我以為我在我父親的公司至少會好一點,結果並沒有,我的事業一塌糊涂,人生一敗涂地,現在竟然連我的故事結局都沒有辦法決定……好了,你看夠我的蠢樣了沒?你若是笑夠了就可以走了。」

「靳揚——」

「走!賓!你听得懂嗎?滾!」所有的忍耐與不滿都已經到達極限,一本凌空砸來的劇本往沈芝柔背後的牆壁飛去。

「反正我注定是個失敗者,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需要你的可憐,更不需要這只反正寫不出好劇本的手!」能摔的便摔,能砸的便砸,漫天飛舞的白紙,那是他不被尊重且不受重視的心血,有什麼好珍惜,有什麼好留?

他的自暴自棄卻扔出沈芝柔一汪眼淚。

「靳揚,你別這樣。」沈芝柔抱住他,不讓他繼續破壞任何東西,也不讓他繼續自戕。

「我不是在同情你,也不是在可憐你,靳揚,你不是失敗者,我喜歡你的劇本,也喜歡你導的戲。你知道嗎?我有去跟李師傅借你以前拍的資料帶,我覺得你運鏡的方式很特別,你寫的對白我也——」

「回去吧!」靳揚笑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像听見多可笑的事情,像沈芝柔的多費唇舌有多徒勞無功。

「你回去吧,你姐姐不會喜歡你待在我這里。」

靳揚拿下她環抱他的手,唇邊的淺笑依舊是濃濃的自嘲與自厭。

「不要。」沈芝柔試圖再抱他抱得更緊一點。「我喜歡你,靳揚,我不走,我喜歡你。」說出她內心最忠實的想法,這樣可以嗎?這樣可以多溫暖他一點嗎?

她喜歡他,她不想離開他,她常常想著他,拍戲的時候、下戲的時候、寫場記表的時候、喝玉米濃湯的時候,圍著他圍巾的時候……

「你喜歡我什麼?」好笑!靳揚將沈芝柔推開了些,狠狠迎視她不知為何哭得淚水漣漣眼神。她哭什麼?他才是真正想哭的那個人!

「沈芝柔,到現在你還沒看清楚我有多潦倒嗎?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你還沒——」

「不是,不是你說的那樣,我喜歡你,靳揚。」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沈芝柔死命地環抱他頸項,在他耳邊喃喃重復這句。

她很喜歡他,至少,還有她很喜歡他,這樣不行嗎?這樣還不夠嗎?

她的淚貼著他,近在耳畔的呼息抵者他,她喃喃著想令他相信什麼,柔軟的身體想傳遞什麼溫暖給他,靳揚覺得好無奈又好可笑。

「你就大老遠跑來這里對一個沒用的男人投懷送抱?走吧,快走!還是你要我打電話叫沈芝青來接你?」

「不要,靳揚,你別趕我,我不走……」她好難過,她不想拋下他,他沒有掉眼淚,可是她卻覺得他在哭。「投懷送抱也好,你說我什麼都好……」

沈芝柔踮起腳尖,淚眼朦朧地尋找他的唇。

她想給他什麼,多一點、再多一點,假若可以溫暖他或是安慰他的話,假若需要奉獻自己……

她到底在做什麼?靳揚不可置信地感覺那份渡進他嘴里的甜味。

她在吻他,他當然知道,熱切的、生澀的、充滿芬芳與甜蜜的……她究竟想給他什麼?為什麼他覺得自己此刻如此需要?

「你自找的,沈芝柔。」

靳揚仰起她的臉,以比她急切一百倍的姿態吻上她。

第5章(1)

吻。

怎麼可能就只是吻?

汲取她唇間的芳美,嘗到他畢生以來首度不感到排斥的甜味。

她很甜,她的確是甜的,抑或是他的喉間全是苦味澀味,于是更迫切需要她與他全然不同的未覺。

這是她默許的,是她自己送上門來跳進他懷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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