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一切都很困難,我們不要談這話題,你該出門了,對不對?」她疲倦地幫他把話說完。
坐回床上,裴安倫低著頭,不肯繼續與他對視,不願意在他有神的眼眸中,讀出猶豫和不耐。
只是青春有限,她沒有那麼多歲月可以蹉跎啊!
像這樣繼續下去,到底會是怎樣的結果?會不會有結果?
「我真的該走了。」季以肇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廢然放棄和她繼續溝通的念頭。
她最近情緒不穩定,加上若瑤剛離開,心情低落一點是應該的。
看著心上人帶點落寞,卻依然嬌柔得令他心動的模樣,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癌,他伸手托住她的下巴,摩挲著絲緞般滑膩的肌膚。性感薄唇印上她抿著的小嘴,溫柔而霸道地吻去她的幽怨。
「唔……」
本來是淺嘗而已,卻輕易被她的甜美給奪去神智。季以肇恣意探索著,強勢地勒索她的回應。
毫無意外地,裴安倫一面痛恨著自己的軟弱,一面在他的攻勢中軟化,讓他攻城略地,深深佔領她的唇、她的舌,廝磨交纏,讓她幾乎喘不過氣才肯罷休。
「開心一點,別太想我。」他滿足地放開那被肆虐得嬌紅迷人的唇,又輕吻了一下她的鼻尖。「乖乖的等我回來,嗯?」
「我還能去哪里呢?」她沒有看他,只是很輕很輕地說。
輕得像是一聲嘆息。
季以肇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听見了,不過他已經沒有時間,早晨的會議等著他去主持,他必須立刻出門。
情緒人人都有,對他們這些日理萬機的大忙人來說,情緒管理也是很重要的一門課題;裴安倫一向聰慧理智、極識大體,他相信一時的情緒低落,不會影響什麼。
也是基于這樣的信心與了解,他才能一路和她在一起,直到今天。
所以他放心地離去,因為知道幾天後,他會回到她身邊。
第四章
夕陽西下,倦鳥都該歸巢了。
裴安倫拿著已經空了的馬克杯,走向茶水間。
走廊很安靜,事實上,整棟大樓都漸漸靜了下來。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大部分的同事都離開了。
當然,她所在的這一樓主要是會議室,和幾間高級主管的辦公室,包括她自己的,和季以肇的,除非開會,否則,本來就很安靜。
不過今天……
她跳過了咖啡--晚上睡不著,可不是件有趣的事--轉而挑選茶包。公司對員工福利一向重視,小地方也不例外,架上隨時有琳瑯滿目的選擇。
等到茶香開始在小小的茶水間里彌漫時,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裴安倫,這才緩緩回到現實。
最近常常是這樣,季以肇不在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會不由自主地發呆。
有時是一瞬間的閃神,有時,卻像現在,思緒飛得老遠,抓都抓不回來。
捧起熱燙的馬克杯,溫暖的紅茶香淡淡縈繞著。她想著那些日子,她和他辦公室就在對門,卻除了幾句寒暄、公事之外,沒有交集的日子。
每天她一上樓,不,是一踏進大樓,就覺得全身開始慢慢繃緊,好像拉滿的弓,只要再用力一點點,就會繃斷!
那雙總是像在研究著什麼的俊眸,似笑非笑的嘴角,高大的身材,毫無缺點、幾乎連皺折也沒有的筆挺西裝……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讓她非常、非常緊張。
整整一年多,她觀察他,他也觀察著她,兩人維持著客套而冷淡的互動。
直到那個改變一切的意外--
「咳,妳、妳還沒下班?」
一個突如其來的、猶豫的聲音打斷她的回憶,裴安倫嚇了一跳,手上的杯子險些滑落。
「小心!」一只年輕的臂膀探出,迅速地穩住了她的馬克杯……以及她的手。
是不該在這里出現的凌彥東。
兩人眼光相遇,裴安倫心中便是一凜。
年輕俊美的臉上,有著異常的專注,最驚人的,是他那雙漂亮眼楮。
那樣的熾熱眼神,彷佛要燒穿她一般,她曾經在另一個男人眼中看到。
而現在,那個男人幾乎天天分享她的床。
「你怎麼在這里?找我有事?」裴安倫穩住自己,不著痕跡地抽出自己的手。
「沒什麼,把今天項目會議的簡報送過來給妳而已,辦公室門沒關,我就放在妳桌上了。」
然後一路沒頭蒼蠅似的找到這里。凌彥東在心里默默加了最後一句。
「怎麼是你在送公文?」她故作輕松地問,「老大們又把你當小弟差遣啦?」
其實他們建築設計部門並沒有這樣的陋習,好歹他也是個嶄露頭角的年輕建築師,雖還不到能獨當一面的程度,不過絕對不可能被當作送公文小弟看待!
若是換成別人講這樣的話,好勝的凌彥東一定會心頭火起,不過,要怎樣解釋自己三不五時當跑腿小弟,只為了見她一面這樣的行為?
所以凌彥東沒有反駁,順水推舟地默認了。
裴安倫沒有看他,像大姊姊一樣親切地說︰「都幾點了,你還沒走,最近在忙什麼?有大案子要競圖嗎?」
「就是市立圖書館,以及國際會議中心的案子。」他心不在焉地回答,「還有就是馬來西亞的那個案子,不過要看總監這一趟回來,會不會……」
說到這兒,凌彥東突然打住。
是因為這樣,她精致的臉蛋上,才會有那股非常淡,卻讓總是仔細觀察著她的他察覺、而且完全無法忽視的寂寥嗎?
不,不是這樣。他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
因為她那樣的神情……已經持續一段時間了。
她不快樂。
季以肇沒有好好疼惜她,沒有把她當女神一樣供著、捧著,沒有盡其所能,讓她時時露出開懷笑顏。
不可原諒!
察覺了凌彥東略帶慍意的沉默,裴安倫卻誤解了。
她微微一笑,「忙一點是沒辦法的,忍耐一下吧。公司一直有接東南亞的案,參與海外的案子雖然很累,不過,能學到的東西也很多,對你幫助會很大的,你過幾年就會知道。」
「妳一定要這樣嗎?」蘊藏怒意的話聲突然爆出。
「啊?怎麼樣?」裴安倫有點訝異,模不著頭腦。
「老把我當小孩子。」凌彥東擋在茶水間門口,不讓她經過,灼熱的眼神,炯炯地鎖定她明媚的水眸。
他們在小小的房間里對峙。
在逐漸緊繃的突兀沉默中,突然,水眸微彎,笑意染上了裴安倫的眉眼。
「彥東,你講這話的樣子,跟瑤瑤好像。」她笑著說︰「瑤瑤也老是嚷著要人家別把她當小孩,可是一轉頭就開始撒嬌。」
凌彥東爬梳過微卷的頭發,俊秀的臉上充滿了挫敗,他沮喪得想放聲嘶吼。
不解風情到極點的佳人,還輕嘆著繼續說︰「瑤瑤回美國也好幾天了,可是都沒有打電話給我,她有沒有跟你聯絡?」
「沒有!」凌彥東的響應,不由自主地粗暴,「她為什麼要跟我聯絡?」
裴安倫露出詫異的表情,「我以為她至少會打個電話給你。」
眼看這個死結越纏越緊,根本沒辦法打開了,凌彥東決定放棄。
誰能想象,這樣一個優雅、美麗、成熟的現代女子,居然會這麼笨、腦筋像是銅牆鐵壁一樣,認定了就听不進去別人的解釋。
算了!
「她沒打給我。」看來,要跟她多說幾句,就得利用裴若瑤這個話題了。凌彥東看著她走過面前,在一股極淡的幽香中幾乎窒息。他隨便接了下去問︰「她……這次回去,是升大四?」
「是啊,明年夏天就畢業了。」果然奏效,裴安倫本來已經走出茶水間了,听到他的問話又回首,嫣然一笑,「很難想象對不對?她總是那個長不大的樣子,不過,學校成績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