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遇人遇事不能只憑直覺反應,不能主觀偏見,要試著從各個角度去思考。一件壞事可能促成好的結果,一個好人可能帶給你傷痛無數,世間萬事萬物都沒有一成不變的規則定論,明白嗎?」
阿璃點點頭。
水水配合度很高,揚聲回道︰「我明白。」
「好了,很晚了,你們該睡了。」
「可我還想听故事。」水水撒嬌。
「什麼故事?」
水水看阿璃一眼,把點故事的權利交給他。
陸溱觀只好一個故事接著一個故事說給兩個孩子听。
終于,兩個孩子睡著了,陸溱觀拉起薄被,蓋在他們的肚子上。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桌邊,拍拍賀關的肩膀,用嘴型說︰睡了。然後又躡手躡腳地往外走去。
看著她佝僂著背,像只小老鼠,賀關忍不住笑了,寵愛的眼神追著她的背影。
他想起在雪地里撿到陸溱觀和水水那時,她嚴肅、不苟言笑,做事一板一眼,看誰都帶著防備眼光,現在的她,自在輕松、愜意快樂,偶爾露出小女兒嬌憨姿態,這樣的她,在他的腦海里,與三歲的小阿觀重疊在一起。
他有點明白陸嬸嬸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女人的任性,是男人寵出來的。沒有女人喜歡堅毅不拔,除非遇到無法依靠的男人。
陸嬸嬸說︰我可以耍脾氣、惹事生非,闖了禍讓你陸叔叔收拾,是因為我敢確定,他愛我、縱容我,他會無條件、無止境的寵愛我。
陸嬸嬸很聰明,倘若當年她選擇皇兄,就算皇兄願意縱容,後宮也不會允許她自在快活。
他問過陸嬸,離開皇兄,不遺憾嗎?
她認真想了想,然後說︰是遺憾的,我喜歡每段感情都有完美結果,可世事不能盡在掌握,能做的,唯有珍惜眼前這願意為我付出的男人。
陸叔叔很清楚陸嬸嬸和皇兄的事,他沒有嫉妒,唯有付出,這樣的他,有權利得到陸嬸嬸的愛情。
收拾好桌面上的東西,吹滅蠟燭,賀關悄然無聲地走出去。
陸溱觀站在院子里等他,沖著他笑,眼楮亮晶晶的,而後她抬頭看著夜空的明月和繁星,說︰「我真羨慕你。」
「羨慕什麼?」
「武功。你瀟瀟灑灑、大步流星走出來,卻不發出半點聲響。」不像她,躡手躡腳的,還是東撞西撞。
「我有的,你都可以用。」
陸溱觀咯咯笑開。「武功是本事,只能自己用。」就像她的醫術,誰也搶不走。
他搖搖頭沒有辯解,卻一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他輕巧地掠過院子、飛上屋頂,沒有弄出半點聲響。他用動作向她解釋,她可以享用他的輕功,可以分享他的一切。
在他懷里,听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她的心也跟著安定下來,即使在高處也不害怕,因為身邊有他。
坐在屋頂上,皎潔月光照著他的臉龐,此刻的他分外溫柔。
她想贊美他的,但他先開了口,「為什麼不回答?」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陸湊觀有些納K地反問︰「回答什麼?」
「當我的妻子,一生一世?」
怔愣須臾,她尷尬地笑了。
那天听到他的問話,她逃跑了。
因為無法回答,因為幸福來得太快,她感到害怕,人貴在自知之明,她還不至于傻氣到過度高看自己。
現在他又問了,而現在兩人都在屋頂上,她跑不掉,只能硬著頭皮回答,「我們不配。」
「哪里不配?」賀關皺眉。
他怎麼看、怎麼想,都覺得兩人極為般配,她十歲的時候配、二十歲的時候配,到了八十歲,還是配得很。
「你是王爺。」她直指他高貴的出身。
「你是大夫。」他指她受人敬重的職業。
「我曾經嫁過人。」這是污點,任何人都不能否認的大污點。
「我娶過人。」彼此彼此。
「那不一樣,你是蜀王爺,就算娶過七、八回,也有人趕著上門嫁給你。」那位不管不顧、舍棄他給的生門還硬要鑽進死巷的馬側妃不就是一個。
「前幾天有兩個媒婆上門。」他點出事實。
一句反駁過一句,每句都把她的話給堵死,好像反對無用,配合才是王道。
陸溱觀看著他,認真地問︰「這是商量嗎?」
「是。」
「如果我說不行,管用嗎?」
「說行管用,說不行不管用。」
有這麼無賴霸道的商量方式嗎?「如果我一直給不管用的答案呢?」
「那就一直商量,直到給管用答案。」
「我真沒想過再與人成親。」
「為什麼?」
「因為水水……」
「水水喜歡我,阿璃喜歡你。」
「我現在過得很好。」
「嫁給我,會過得更好。」他的口氣是不容置疑的絕對。
「你還有一個側妃呢,你知道的,在這方面,我有怪癖。」比起其他女人,她算得上是善妒型,這種女人犯了七出,娶進門肯定要倒大霉的。
「馬氏待不了太久。」文濤會處理好一切。
「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不幸上,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放心,不幸是她親手造成的。」
就算她沒有動作,文濤也一定有辦法逼著她出手,對于文濤,他一向看好。
第十二章 王爺求婚了(2)
陸溱觀就不懂了,他怎麼老是有辦法用這麼簡短的幾個字輕易推翻她的借口,還讓她找不出其他話反駁,是她在他面前變笨了嗎?
她悄悄地看了下方一眼,暗忖如果從這里跳下去,會不會摔斷腿?
賀關看清她的心思,做這個決定有那麼困難嗎?但不管多為難,這回他都要逼迫她。
「你逃不了。」他實話實說,他會讓她逃不了。
意思是非要她說出個子丑寅卯?陸溱觀的眼珠子轉了轉,確定今天非給個交代不可,她輕咬著唇,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嬌說︰「糖果哥哥,你是在為難我。」她抬頭望他,等著他放棄說服她。
她算準了糖果哥哥不會為難阿觀,因為這是承諾。
賀關勾起唇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他用新承諾替代舊承諾,省得下次被為難的是自己。
「我才和離不久,可不可以等一段時間,等……馬側妃一事解決了,咱們再來好好談談?」
他思索片刻,點點頭。「可以,到時再‘商量’。」商量到她給出他要的答案為止。
陸溱觀松了口氣,笑了,而他將她拉進懷里,兩人一起望著大月亮。
二十的月亮缺了一個大口,她指著月亮問︰「是被誰咬一口?」
賀關輕笑,很多年前她也問過這個問題,他還以為她全都忘記了,原來並沒有。
「嫦娥。」他給了很多年前的回答。
「才不是,嫦娥的嘴巴那麼小,是吳剛。」
「他忙著伐桂。」
「吳剛不是傻子,怎麼砍都砍不斷的樹,還砍它做什麼?」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定能砍斷。」
「砍斷之後呢?」陸溱觀問。
「他就能搬進月宮,與嫦娥為伴。」
「然後?」
「寂寞就遠了。」
他很寂寞,一直以來都是,直到三歲的她闖進他的生活,直到他承諾娶她為妻,他深信,寂寞與自己再無關系。
可是她眼里有了別的哥哥,他的承諾無法實現,然後寂寞再度騷擾他的生活……
聞著她淡淡的發香,他對自己發誓,這次他會拉好她、牽好她,再不給其他男人機會,總有一天,他會與寂寞斷得干干淨淨。
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馬茹鈺告訴自己要忍住一時氣才能保百年身,局面不會一直這樣,總會出現讓她能夠翻盤的契機。
沒人會輸一輩子,除非永遠不作為,她不是那種人,所以她一定會贏的,只是時間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