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抱緊水水,一雙眼楮四處溜轉,心里不停分析,這是個計劃周密的綁架,否則近二十名府衛再加上十幾個下人,沒道理他們會被神不知鬼不覺地綁走。
對方是求財?不可能,在蜀州,蜀王就是天,誰敢把腦筋動到他頭上。
既然如此,就是別有目的了,什麼目的?要他們的命?他們的存在礙著誰?水水的繼母?她害怕觀姨帶水水回去,便想除掉水水?
除了她之外呢,誰還有這個動機?突地,馬側妃那雙凌厲的眼眸跳出來,他的存在于她而言確實是一大障礙……
「哥哥,我怕。」水水不敢大聲說話,只敢在他頰邊耳語。
「別怕,有我。」
「哥哥,我們會不會死??」
他把水水圈得更緊,無聲安慰。他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死,他實在捉模不透那兩個女人可以蠢到什麼程度。
水水也緊緊抱住他,啞聲說︰「哥哥,我想當你的新娘,好不好?」
阿璃低頭,對上她亮晶晶的眼楮,不曉得她的腦袋在想些什麼,都這種時候了,還想過家家?「為什麼?」
「因為我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哥哥。」她怕自己會死掉,會來不及講,那哥哥就不知道她很喜歡他了。
水水其實多慮了,她表現得這麼明顯,就是瞎子也感覺得出來。
不過她連續的三個「很喜歡」讓他很滿意,他勾起嘴角,故意問︰「為什麼要說三次?」
「媽媽說,很重要的事要說三次,我很喜歡哥哥,這件事很重要。」
真的有這麼重要嗎?身陷險境,他的眉毛卻飛揚起來。
「哥哥,如果我死掉,下輩子可不可以也嫁給你?」
阿璃知道她這是真心詢問,于是他也真心回答,「沒死掉,我娶你,死掉,我也娶你,不管這輩子、下輩子,我都娶你。」
他的回答讓她安下心,嬌甜地道︰「這麼好哦?」一下子就多賺一輩子。
「嗯。」他就是這麼好。
這時腳步聲在門外響起,阿璃在水水耳畔低聲道︰「裝睡。」
「好。」水水向來把他的話當聖旨,立刻頭一歪,倒在他的胸膛。
阿璃也仰頭往後躺去。
門打開,一男一女走了進來,他們先用燭光照了照兩人。
「還睡著呢。」柳管事說。
柳嬤嬤皺著眉頭看著兩個孩子,她沒想到娘娘這麼大膽,都還沒在王府里站穩腳跟,怎麼就敢綁了人?
她勸過的,誰知換來兩個巴掌、老牙掉了兩顆,害得她不敢再多說半句,近來娘娘越發暴躁不安了。
對這件事,她無法樂觀。
蜀王是什麼人物啊,那是殺敵無數的大英雄,若非正逢秋汛,府衛盡數出動,怎會讓他們鑽到空子,但事後王爺挨家挨戶搜查起來,他們一百多個外地人就住在權都里頭,三兩下就要泄了底。
全是六姑娘挑唆的,否則娘娘怎敢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她一再勸娘娘,他們是外來客,人生地不熟,若沒得王爺愛憐,舉步維艱,這時候忍耐才是首要,誰知……
都該怪老柳,不該查出王爺的外室,這一查竟是查出大麻煩來了。
日後東窗事發,看在皇太後的面子上,娘娘或許能逃過一劫,可他們上下百余人肯定都要陪葬。
柳管事猶豫地問︰「真要殺了嗎?」他知道妻子總是想得比自己多,若是他肯多听兩句,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
「我早告訴過你不要好大喜功,你偏偏不听……」柳嬤嬤嘆道。
「我不也後悔著嗎?」
「這是鳳子龍孫,你敢動手嗎?到時死的不只是你我,柳家恐怕要絕戶了。」
他知道啊,被查到的話,定會株連九族,可是娘娘那邊……「也許王爺查不到咱們頭上。」柳管事還心存一絲希望,吶吶地道。
柳嬤嬤沒好氣的看著丈夫,當初怎麼就嫁了這麼個蠢貨?「這里是蜀州,里里外外都是蜀王府的人,你說查不查得到?」
聞言,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蜀王府的人真的很可怕。
他招攬的三十幾個人個個武藝高強,沒想到即使已經身中迷藥,他們在府衛跟前還是不堪一擊,只有兩個存活,他們把孩子抱回來,雖沒死,也不遠了,連府衛都這麼厲害,那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柳管家一咬牙,狠下心道︰「人已經帶回來,就算把他們放回去,會沒事嗎?」
何況娘娘還派翠屏在旁邊盯著,他們要是不動手,娘娘就要對他們動手了。
柳管事不懂,為什麼不干脆在陸宅直接把孩子殺了,非要帶回來。他當然不知道,不帶走孩子,哪能釣來陸溱觀。
「若是我們把孩子藏起來……」柳嬤嬤有強烈直覺,孩子絕對不能踫。
「幾十雙眼楮看著呢。」沒有翠屏,也有旁人,大家都指望著娘娘過日子。
「要不再瞞上幾天,看看風向如何再做打算?」柳嬤嬤低聲道。
柳管事搖頭道︰「不妥當。」
他指指門外,翠屏怕見血,不敢進門,指揮著他們進來殺人。
是啊,她也知道不妥當……突然間,一個念頭鑽進柳嬤嬤腦袋。
翠屏取代翠珊成為娘娘的心月復,喜歡爭功的她,為什麼不進來親手解決掉兩個小孩,卻非要他們動手?難不成……
心里一個激零,她慌張地看著丈夫。
「怎麼了?」柳管事問。
「我擔心……」
「擔心什麼?」
「事成,殺人滅口。」
這一句說得兩人心驚膽顫,沒錯,那些江湖人是柳管事招回來的,知道這件事的,除了娘娘、翠屏、他們夫妻和兩個受重傷的之外,其他的全死了……
夫妻倆看看彼此,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兩刻鐘後,他們用草蓆裹起兩具小小的尸體,草蓆外頭滲著血漬,他們匆匆走出門外,對守在外頭的翠屏說︰「解決了,要送進王府嗎?」
翠屏眼神閃燦,拉開草蓆,匆匆瞄一眼後回道︰「不必,拿去丟了。」
柳嬤嬤點點頭,與柳管事抱著兩個孩子,一前一後離開。
他們才走出門,翠屏便指了兩個健壯的漢子跟上。
賀關臉色鐵青,看一眼渾身狼狽的季方,指節壓得喀喀作響。
季方受傷了,身上滿是干涸的血漬,他來不及清理,就跑到賀關身前。
賀關寒聲道︰「說。」
「馬車快到櫂都時,路上殺出十幾名黑衣人,屬下與他們力戰,不讓他們靠近馬車,卻沒想到他們發射銀針,馬受驚,拉著姑娘墜下山崖……」季方滿面羞慚。
當時他眼睜睜看著馬車墜崖,一回頭,吐不盡胸口郁氣,揚聲狂嘯,舉刀揮舞。他瘋了,看不見往自己身上招呼的刀劍,他殺紅了眼,拼盡全力將他們一一斃于刀下。
可就算把人全殺死,姑娘還是回不來了……
不見人、得見尸,他抓著藤蔓一路攀下山崖,可是藤蔓太短、山谷太深,他需要幫忙,只能回來。
「為何回櫂都?」賀關強忍著殺人。
文二爺回道︰「稟王爺,昨晚陸府受到攻擊……魏旻先領人回櫂都,姑娘看過後,認定是馬茹君所為,才帶季方回櫂都,姑娘相信把話說清楚,解除馬茹君心中疑惑,她自會將世子爺和水水放回來,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賀關對季方下令,「把傷包了,領百人下崖尋人。」
「是。」季方領命。
「備車,回櫂都。」賀關對文二爺道。
文二爺知道發生這種事,要王爺安心養傷是不可能了,他把桌上的藥遞上。「老夫命人備車,王爺先喝藥,這是姑娘臨行前囑咐的,于傷口有益。」
賀關二話不說,仰頭把藥全灌進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