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一,姑娘真的會回來?」文二爺很難相信。
阿璃信心滿滿,「拭目以待。」說著,他又往水水嘴里塞葡萄。
文二爺朝采茵勾勾手指,采茵向他靠近,他問︰「現在的小孩都這麼奇怪嗎?」
采茵聳聳肩,他們家小世子和水水,本來就不是普通小孩。
那普通小孩長什麼模樣?就……就像李成功那樣啊!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賀關已經在山谷下待了兩個多月,該找的、能找的地方都已經翻遍,但沒有人敢建議主子放棄。
他不會放棄的,就算再找一個月、再找一年,他都不會放棄。
因為知道陸溱觀沒有死,她在某個地方等著自己,她那麼專心地等待,他怎麼能讓她失望?
架起火,肉香彌漫,他們打通一條路、通往外面,食物不虞匱乏,消息也不會中斷,有人猜測,也許再過不久,王爺就要在崖底蓋屋子了。
深吸一口氣,肉香引不起賀關的食欲,他瘦得厲害、也黑得厲害,使得他的眼楮看起更凌厲,面容更嚴肅,沒有刮的胡子像雜草,覆蓋住大半張臉。
他的傷向來好得很快,但這次,兩個多月過去,竟還有些傷口尚未完全癒合,合身的衣服松垮垮地掛在身上,他像是在戰場上打過幾場艱險的惡仗一般。
魏旻雙手橫胸站在他身後,兩個人都沒說話,但周遭的氛圍滿是哀愁苦澀。
季方在主子爺跟前低聲匯報,「京城那邊已經開始動作,皇上處理掉幾個犯事嚴重的馬黨臣官,現在正在觀望馬氏反應,倘若他們想做困獸之斗,皇上不打算手下留情,屆時馬氏只能連根拔除了。」
季方揉揉鼻子,主子爺送過去的罪證還沒正式派上用場呢,那才是最致命的一擊,若馬相爺聰明些,知道皇上已是手下留情,懂得急流勇退,放棄多年經營,或許馬氏還能留下幾條根苗,若是不識好人心,反拿好人當軟柿子捏,到時肯定會扎了手。
賀關明白皇兄仍然顧念母後,並不想馬家滅族,可若他們還想一搏,與某些對皇位仍抱持野心的人聯手,那麼等著看吧,皇兄雖然仁慈寬厚,卻也不是吃素的。
「京城不少人在看風向,大家都認為只要皇後的位置不變,馬氏就不會倒。」
賀關微微挑眉,這麼想就錯了,皇後的位置當然不會變動,皇兄只會奪其權,只會逼著她斷尾求生,讓她保全自己,不再顧慮馬家人。
如果她是個聰明的,皇兄打算留著她,安慰母後,也安撫馬丞相,要是馬丞相乖乖接受安撫,任由皇兄削權,自然最好,若是……
「程禎那邊?」程禎會怎樣對待馬茹君?一個對他已無裨益的妻子,他會再娶一個平妻,或者想盡辦法贏回阿觀的心?
「目前尚無動靜,但馬茹君幾次投帖想拜見馬側妃。」
馬茹鈺已經被嚴加看管,馬茹君當然見不到人。
而唐管事因為「東窗事發」被換掉,換上一個許管事,錢照收、看管依舊嚴密,恨得馬茹鈺牙癢癢。
王府滴水不漏的防衛讓馬茹鈺擔心不已,她一直揣想著會不會是陸溱觀和兩個孩子之死,王爺懷疑到自己頭上。
只是柳管事死了,馬茹君進不來,外面的消息都傳不進她耳里,而砸大把銀子托人往京城的信,剛出府門就被送到文二爺手上,她還不曉得自己已經被徹底軟禁。
「程禎還不知道京城的消息?」賀關問。
「怕是沒那麼快。」雖然程禎耐力十足,但為了姑娘和水水的事,他對馬茹君的耐心已經到了頂。
「把消息透給他。」
「是。」
「防疫如何?」
「姑娘的方法奏效,雖時有疫情傳出,可是都在一剛開始就被壓下,王爺的摺子已經送往京城,對陸姑娘的賞賜應該很快就會下來。」
所以他們沒有白忙?皇兄知道此事是阿觀做的,會怎麼獎賞?會很優厚吧,她是陸嬸嬸的女兒啊。
他抬起頭看著天邊彎月,阿觀到底在哪里?
侍衛端來一盤肉,烤得金黃誘人,如果阿觀在……他承諾過的,要親手為她烤一頭乳豬,等她回來就立刻烤吧。
揮揮手,讓人端下去,他沒有胃口。
魏旻和季方互看一眼,魏旻接過盤子,再次放到賀關面前。「吃飽,有力。」
賀關理解他的意思,點點頭、接過盤子,他把肉塞進嘴里。
沒有精神怎麼找人,他已經做好打算,無論如何,定要找到阿觀。
季方看看主子爺、再看看魏旻,算了,他們之間的默契誰也無法取代,退一步海闊天空,他不嫉妒計較了。
就在賀關塞進第二口肉時,有個侍衛滿臉興奮地沖了過來,嗓音帶著一絲興奮過度的顫抖,他立下大功了!
「爺,屬下找到一堵石牆。」
石牆?密室?
「帶路!」賀關立刻丟下盤子,快步跟著侍衛走去。
支著下巴,陸溱觀坐在一個三十幾歲的男子身邊,他正在調制催意丸。
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把夕葉菊花蕊上的花粉刮進一碗紫色的水中,她看得手癢,幾次想要動手,可惜不成……
「制毒的最高境界是無色無香無味,讓人中了毒仍一無所知,如果做不到,就得讓毒具備吸引力。」
他是莫老怪,教過高樂水醫術,也教過陸溱觀制毒技巧。看起來像三十幾歲的成年男人,可他真正的年紀……早已不可數。
照理說,這樣的長相怎麼也當不起一聲「老怪」稱號,之所以有這樣的稱謂,是因為他很少以真面目示人。截至目前為止,見過他真實面孔的人,听說不超過五個。
陸溱觀小時候問過他,「師公,易容很浪費時間,為什麼你每次都要易容?」
每次易容出門後,他得耗大把功夫把那層面具給處理掉,她親眼看見的,得搞上大半個時辰呢。
莫老怪回道︰「生命這麼漫長,時間不用來浪費,用來做啥?」
娘說師公將近兩百歲了,還說老而不死是為賊。
于是幼小的陸溱觀又有疑問了,「師公是賊嗎?」
莫老怪莫測高深地道︰「我不是賊,是能做時空旅行的外星人。」
她不懂何謂時空旅行,也不了解外星人是什麼東西,但她知道師公會好多事,多到……哦、對了,師公是百科全書。
「毒這種東西,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怎麼會有吸引力?」陸溱觀問。
「听過五石散嗎?听過安非他命嗎?有不少人深深陷入它的魅力而無法自拔。」
她沒听過安非他命,但她知道五石散的威力,有帝王染上,寧可放棄江山也不肯放棄五石散。
「所以催意丸是會讓人沉迷的毒物?」陸溱觀又問。
師公說,催意丸能用來控制別人的意志,若師公沒胡扯,那麼皇上一定要下令禁這個毒,否則藥丸吞下,誰都能叫皇上讓位給自己,天下豈不是大亂。
「嗯嗯。」
莫老怪把加了花粉的液體端到陸溱觀跟前,她輕輕一嗅,驚訝不已。
罷剛那碗液體帶著淡淡的草腥味,可花粉加入後,居然帶出一股甜香,比桂花香更濃郁幾分。
「制成藥丸,可充當糖果,制成藥散,加入茶、酒、果釀會讓人食欲大開,越吃越喜歡、越吃越上癮,到最後不想控制對方、不給吃,受害者還會不高興。」
「這很像……娘那個時代的3C產品?」
他微微一笑,把一本黃皮冊子放到她身前的桌面上。「回去後好好研究,不求你把本門學問發揚光大,但求別斷根,十年後,尋個天資不差的,把這門學問傳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