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對東方曜來說,一直是一個痛。
雖然他在北岳長大,對布爾曼族並沒有什麼印象,但那是母後口中最美麗的故鄉,他們三兄弟和母後因為傳聞受盡磨難,沒想到連遠在布爾曼族,做為一族之長的外公也難逃災厄,那時候他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人,尤其是生長在皇宮內院中的人,想要在這世上活下去,就必須擁有無上的權勢,才有能力自保和保護親人。
所以懂事之後,他就發誓,今生今世一定要為王,否則寧願化成一縷幽魂,也不屈居于人下苟延殘喘的活著。
「這兩年來,我始終和北方和平共處,也是不想和那海王起沖突。你也知道,北岳曾經歷經內亂早就元氣大傷,我致力于休兵養息,也是想給老百姓過富足的生活,為後世奠下良好的基礎,沒想到……」
秦素玨拉住他的手,輕聲安慰,「曜,你是個好皇帝。上天是公平的,你善待百姓,憂國憂民,老天爺自會給你一個美好的結局。」
東方曜終于露出笑容,反手握住她的,笑道︰「只要這輩子能和你長相廝守,對我來說,就是最美好的結局。」
她臉色微紅,嗔罵道︰「你又不正經了。」
他笑得更加得意,「對了,素玨,這陣子我一直忙于國事,好久都沒和你出宮逛逛,反正國事是永遠也忙不完的,不如用完午膳,咱們一塊出宮轉轉如何?」
秦素玨微笑著點點頭。
她本來就為了讓他放松一下才來的,他自己願意出去透透氣那是再好不過了。
第9章(1)
棒天清晨,當東方曜去上朝之後,一個人躺在床上的秦素玨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沒有喚來嬌喜,她自行穿了衣裳後,便走到櫃前,將幾天前封奕還給她的那支玉簫翻了出來。
大師兄戎馬一生,除了行軍布陣外,唯一的愛好就是吹簫。
兩人雖然同為天機老人們下的弟子,可大師兄抱負遠大,目標明確。
他要征天下,得天下,想要將天下盡收自己的掌心之中。而她秦素玨卻和師父一樣,不喜過問凡塵俗事,只想過一輩子簡單快樂的日子。
也正因如此,當年師父才將畢生所學悉數傳授給她,因為早在很久以前,師父就看出大師兄的野心,也算出他的野心定會為他招來殺身之禍。
師父曾私下勸過大師兄,要他順應天命,莫要強求,如果當年大師兄肯听師父一言,拒絕永炎帝的條件,或許現在的他,正享受著截然不同的人生。
餅往的一切,並未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抹滅。
她並不愛大師兄,但卻忘不了當年和大師兄共同學藝時一起經歷的點滴……
手指在玉簫上來回撫模,還記得當年,她為了得到這支玉簫,曾費盡心力,萬萬沒想到,這份禮物最終卻成了大師兄命喪黃泉的凶器。
大概听到房里有動靜,嬌喜小心的推門而入,輕聲道︰「娘娘,您起床了,怎麼沒招喚奴婢?」
瞧著她已穿戴整齊,小丫頭自責的上前請罪,「皇上吩咐過奴婢,一定要把娘娘伺候得服服帖帖,若被皇上知道奴婢怠慢了娘娘,奴婢可不好向皇上交代。」
秦素玨順手將玉簫藏在袖里,回頭笑道︰「皇上是個聖明的君王,不會只因為你沒伺候我穿衣漱洗就治你罪的。還有,我之前不是說過了,這宮里的規矩不適合我,所以你對我不用如此小心翼翼,你這樣,我反而不自在。」
嬌喜忙不送的點頭,「娘娘的教誨奴婢記住了。」
其實在她的心里,一直很慶幸能跟著這麼一個善良明理的好主子。
秦素玨交代她,「你不用時刻在我身邊伺候,有什麼需要我會與你說,如果皇上那邊責怪,我自然也會告訴他那是我的意思。」
嬌喜點點頭,「好的娘娘,奴婢就在門外候著,您有事就招呼我一聲。」說完,她仔細將門掩上。
思忖良久,秦素玨總覺得十分不安。
朝廷近來面臨諸多難題,她知道這是因北方再前對北岳的進犯之舉益發頻繁。
而始作俑者,正是海王封奕。
想到此,她緊緊抓著手中的玉簫,尋思一陣,她躍出窗子,飛檐走壁直奔宮外而去。
還記得上次封奕闖進朝明宮,將玉簫送給她時曾說,只要她吹出他經常吹的那首曲子,就可以讓他現身。如此說來,他藏匿之處離皇宮肯定不遠。
秦素玨迂回甩開東方曜安排在她身邊的暗衛,來到皇宮深處一個不常有人出沒的地方。
見四下無人,她提起玉簫,緩緩吹起。
這首離魂曲她並不陌生,師父曾經教過她,只是她不喜歡這首曲子的旋律,覺得太過淒涼憂傷,所以學會之後,始終不曾吹過。
「早就听我弟弟說,天機老人最得意的關門弟子不但足智多謀,武藝超群,沒想到,就連音律也通曉精湛……」不遠處,傳來封奕的嗓音。
秦素玨止住簫聲,循聲望過去,就見他神態自若的坐在一棵參天古木上,俊美的臉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居高臨下的瞧著她,笑道︰「怎麼停了,繼續啊,我喜歡這首曲子,只可惜我認識的人中,鮮少有人能完整的吹完一曲。」
她優雅的收起玉簫,仰頭看他,「這首離魂曲,曲調淒楚、憂傷綿長,若是听久了,自會勾起傷心往事,你又何必與自己過不去,非要找這個不痛快呢?」
封奕聞言,哈哈大笑,縱身一躍,從樹上跳了下來。
「人生在世,苦樂相伴,能在開心之余,偶爾憶起過往所遭遇的磨難,才更能學會珍惜眼前,善待旁人。」
「既然你懂得這個道理,又為何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那樣的決定?」封奕挑眉,迅雷不及掩耳的湊到她面前,「你所指的事,該不會和玄疆有關吧?」
秦素玨也不閃躲,傲然的和他相視,「明人眼前不說暗話,我相信你很清楚我所指的究竟是何事。你想幫助玄疆,來攻打我北岳嗎?」
他負手而立,冷笑一聲,「這個問題是為你自己而間,還是為東方曜而問?」
「有什麼區別?」
「區別就在于,如果你是為自己而問,那我會回答你,但如果你是為東方曜而問,我拒絕回答。」
她看了他一眼,不驚不怒,淡然道︰「如果你真不想回答,可以為自己找無數個理由。」
「你為何會覺得我不想回答?」
「好,那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幫玄疆?是因為大師兄嗎?」
「你之所以質問我,是因為東方曜嗎?」
她用力點頭,坦承不諱,「是!」
她如此干脆的語氣,令封奕一怔。
片刻後,他才露出幾分不屑的冷笑,「想當年東方曜為了得到皇位,掃除絆腳石,不惜利用你,這樣的男人究竟有哪里好,讓你對他死心塌地,傾其所有?」
「因為他值!」
「他值?」封奕冷哼一聲,「我不相信你真的不在意,如果不在意,當年東方曜登基之時,你為何會不辭而別,讓他成為這天底下第一個被女人拋棄,並成為笑柄的帝王?」
「或許在私人感情上,他的確是不擇手段的利用了我,可在天下人眼中,你無法否認他是個好皇帝。」
「依你之見,我弟弟楚子默不如東方曜適合當一個霸主?」
「封奕,有些事既然已經發生了,你又何必執意追求那不可能有答案的問題?或許大師兄執政,能讓北岳國比今日更加繁榮,但前提是,他必須在當年的那場對決中活下來。
「你肯定覺得我這個幫凶有何資格這麼說,事實上在兩年前,我也很糾結于大師兄被曜設計害死的這件事。師兄對我一片真心,最後卻死在對我的信任之下,獨自在外流浪兩年,就是想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