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身紅玉 第11頁

老人笑開了臉,模了模她黏了許多髒東西的頭發,開心的說︰「真乖。那在這兒等師父,糖葫蘆馬上來。」

一會兒後,黑不溜丟的眼珠子看到夢想已久的糖葫蘆,眨眼間竟已擺在面前,小乞兒有些不敢相信,小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抹了又抹,才從老人手中將長長的竹支接了過來。

「從今以後,你就是師父的二徒兒了。」

「嗯。」吞下嘴巴里的口水,盯著紅紅脆脆的糖衣,她想一口就吞掉一個,又想要留著慢慢品嘗,小嘴慢慢的湊近,張開的嘴才剛要踫到比她的嘴還大的糖球

「童蕪老賊!這次本捕頭非捉你歸案不可!」一個滿臉胡子的男人忽然出現在街角,氣沖沖的掄力沖向他們。

「哇!麻煩來了!娃兒咱們快逃!」看見欲逮捕他的官差追上來,神偷童蕪當場寒毛直豎,二話不說,一把抱起小乞兒就沒命的往大街的另一邊跑。

糖葫蘆!

在一陣慌亂中,小乞兒手里的一串糖葫蘆,就這麼飛出手心,讓她只來得及張大嘴巴,雖然伸長了手想去撿,可恨的是,被人抱著逃命的她,怎麼也無法構著那串掉落地上的糖葫蘆。

她的糖葫蘆……眼睜睜看著被路過的人踩了一腳,她的心……

好痛啊……

睡在營帳里的人霍然彈起上半身,白淨的額上覆了一層薄汗。

噩夢。

揩去額上汗水,言寧大大的喘了一口氣。

罷才的夢境,真實到害她以為又回到十年前,被那老頭用了一串糖葫蘆給騙到手,從此誤入歧途,天天遭人追殺。

死老頭,連做鬼也要來纏她!

套上長靴,她走到簡單搭起的鏡台前,擰吧了布巾想擦臉,可當一雙才平緩不久的眼抬起來,看向銅鏡時,手中布巾應聲掉到水盆里,她整個人也在瞬間像是化成了石頭,一動也不動。

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她睜開眼皮,再看向銅鏡——

很好,死老頭的臉還在,所以說……她實在不該為了錢操勞過度,看吧,出現嚴重的幻覺了。

不理會鏡子里的幻影,言寧決定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擺月兌那個早在棺材里等著爛的師父幻影。只是,就在她要踏出帳口時,那個幻影竟然開口說話,而且聲音還萬分的清楚,讓她頭皮開始發麻——

「寧兒愛徒……你怎麼都不理為師啊?」童蕪咬著袖子的一角,啜泣著,「就算你換了一張臉,為師也不可能認不出你啊。」頭發白花花,人老眼不花,眼神還哀怨得無以復加。

言寧像遭雷極貫穿,由頭到腳全身站著不敢動,身後連擤鼻子的聲音都出來了,但她還是選擇充耳不聞,頻頻安慰著自己︰听錯了、听錯了,有空她會替自己把個脈,才知道身體哪里出問題了。

可一手掀開帳門,她又看見了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人,捉住帳簾的手,不自覺的輕顫起來。「快告訴我,除了我以外,你沒看見其他人!」把所有希望全寄托在一臉無奈、站在帳門口的師妹燕飛雪身上。

「二師姐你沒看錯,他是真的。」燕飛雪指了指里頭,不幸同處一個師門下,她當然知道二師姐為何能在一眨眼間失去冷靜,換成她被這麼一嚇,肯定先拔刀砍人再說。

「你不是應該待在奈何橋等投胎嗎?」黏了假面皮的臉沒辦法表現鐵青的顏色,只好用一雙冰凍十尺的鳳眼,冷射向她從來就不想承認的師父。

「這個……還不是太想念徒兒你了,才騙說為師快要一命嗚呼,誰知道愛徒你一點也不了解為師的苦心,連回問君崖探望一下也沒有,只送了一副棺材來……」埋怨完後,童蕪表情一個大轉變,露出與二徒兒久別重逢後的激動,「寧兒唷,幾年不見,快讓師父抱一下——」伸開手臂就要撲上去。

「站住!誰告訴你們我在這里的!」言寧狠狠拍開童蕪伸來的魔爪,看了看帳外,又把燕飛雪一把拉進里頭,準備找人開刀。

「我們跟著二師姐捎信回問君崖的雲鴿,一路尋到棠姐姐的住處,是棠姐姐告訴我們,你正在北邊打仗的宋營里,所以就來羅。」燕飛雪也是百般不願意到此一游,她知道就算把鬼域和師父的恩怨告訴二師姐也沒用,因為她們三個師姐妹當中,二師姐是最希望師父消失在這世上的人。

「找我做什麼?」這個惟恐天下不亂的關棠幽!明知她恨死這老頭,竟還泄露她的行蹤!緊抿著兩片唇,她深知接下來將听到的,絕不是什麼好事情。

「就是……就是想看愛徒你啊。」童蕪看了二徒弟一眼,低下頭去。這個二徒弟不像大徒弟那麼好騙,軟硬皆不吃,得慢慢來才行。

言寧的耐性已到極限,咬著牙說︰「我沒空听你說廢話,這里是軍營,給我長話短說,要是我的身份泄露了,你也別想活著走出去。」這老頭的死性顯然從未長進過,說起謊還是這麼令人作嘔。

「算了,還是我來說吧。」燕飛雪比起兩位師姐,可是多了好幾年收拾爛攤子的經驗,對這個有種偷、沒膽承認的師父,早就習慣了。

「師父之前在鬼域偷了一只鐲子,事隔多年,也不知道鬼域哪來這麼大本事找上問君崖來,一大批人馬為了個鐲子,威脅要殺了咱們師徒四人,然後咱們詭計多端的師父才裝死,所以現在我只好跟著師父亡命天涯,免得被鬼域的人逮到,連命都沒了。」燕飛雪重重的嘆了口氣。她前輩子一定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會罰她跟錯師父。

听完她的陳述,言寧恨不得手刀眼前低著頭、故作無辜的老頭。

這個萬惡淵藪的禍端!

「告訴我有何用?東西又不是我偷的,鬼域要殺就殺這老頭,干我何事?」她現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來多添一筆。

「二師姐,雖然我也想丟下這老頭不管,但師徒一場,總要有人替老頭收尸;還有,也得趕緊前來通知你一聲,免得到時鬼域的人找上門,你被誰害死的都不知道,那多冤啊。」燕飛雪早料到言寧會如此應付了。

「阿雪,你怎麼這麼說?為師實在太傷心了……」童蕪再次咬著衣角,雙唇抖動的看向小徒兒。他又不是故意的,怎麼說得他好像十惡不赦似的?

「誰教師父您做人失敗啊。」燕飛雪向師父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還是不要開口的好。「二師姐你人面廣闊,再加上棠姐姐在江湖上的名氣,一定有辦法要鬼域饒了咱們師徒四人的,對吧?」

言寧雙臂交握在胸前,她可沒忘記從前的教訓。「三年前,你去偷京城首富郭有財的傳家寶,不幸讓他當場途個正著,結果你二話不說,把我賣給他的這件事,我還沒跟你算,現在你倒還有臉來要我幫你?」眯起眼,她不吝嗇的多回贈兩字︰「休想。」

要不是拜這老頭所賜,她不會無端被那個全身肥到出油的郭有財,拿著一份她的賣身契糾纏兩個多月,最後還是靠關棠幽才把他給解決了,不過不是毒死,只是捉去與毒蛇同住幾天而已。

「嗚……你竟然眼睜睜的看著師父被鬼域的人追殺也不理,好狠的心……枉費為師的從小就最照顧你,你居然這麼無情……嗚……」童蕪當場搬出一百零一遍苦肉計,就不信在他的鬼哭神號下,二徒兒還能面不改色,沒想到此時營帳外卻遠遠傳來吆喝聲,大到掩蓋過他的哭聲。

誰啊?不知道人家演得正起勁嗎?!老淚都還沒滴下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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