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靜歡終是輕輕掙月兌了他的懷抱,往旁走了數步,拉開彼此的距離。
怕死了,她竟對這男人產生依賴感。
不應該讓自己輕易的去依賴另一個人,一個陌生人。
雖然,他的懷抱很溫暖、很安適,讓她有備受寵溺的戚覺。可是,不行,因為她怕自己會陷落。
「我還以為你能高尚到哪里去呢,臭丫頭,結果到頭來還不是當男人的情婦!」王美雪的眼在這兩人身上兜兜轉轉,輕哼了一聲,冷笑道︰「你有什麼臉看不起我?我至少還讓你爸爸娶過門,你呢?讓你留學,住大房子,明明是千金小姐的命,還這麼下賤,年紀輕輕的就自甘墮落到這種程度,不覺得丟臉嗎?」
藍靜歡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麻麻痛痛的,卻感覺不到傷口。
她可以反駁,可以反擊,卻什麼都不想做。任這女人去說、去罵、去嘲笑她,莫名的,心里竟還覺得有些快活,直到——
突來的一巴掌揮上她的臉頰。
她愕然,熱辣的痛感讓她半邊臉都麻了。
風樹亞皺眉,難得的心思浮動在他的眉眼之間劃下一道深深的烙痕。
他朝她走去,二話不說的將她摟進懷中,打定主意,不管她怎麼抗拒,他也不打算放開;可是沒有預期中的反抗,她再度安靜得像只小貓,在他懷里動也不動。
這讓他的心揪疼著,對她竟產生更多的愛憐。
「痛嗎?」他輕輕地問出口,溫柔的大掌撫上她的臉。
藍靜歡一怔,幽幽的眸對上他的。
心,輕顫著,因為他眼底的溫柔與心疼。
有多久了?沒有人這樣關心過她……
這樣親密的一幕,讓王美雪看了好礙眼,一股氣根本沒有因為賞這丫頭一巴掌而有所舒展,只好加把勁兒罵道︰「這一巴掌是幫你爸爸打的!就算他有一千一萬個對不起你母親,可沒對不起你啊,你竟是用這種方式在報答他把你養大的恩惠,非但見死不救,只顧著一個人快活,還糟蹋自己去當人家情婦,真是白養你了!」
藍靜歡充耳不聞,被打的那邊臉頰,耳朵嗡嗡的叫,頭很暈,有點想吐。
她疲憊的將另外半邊臉偎進他胸前,一聲不吭,完全沒有理會那女人的打算。
「你這是在干什麼?當我的面跟情夫卿卿我我成何體統?我在跟你說話你沒听見嗎?臭丫頭——」
「滾出去。」風樹亞驀地開口,清清冷冷的嗓音,卻含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儀與氣焰。
「什麼?」王美雪沒法意會,站在自家的屋子里還會被一個外人趕出門的這種鬼道理。
「我說,滾出去。」風樹亞再次開口。「這里不歡迎你。」
如果,他知道這個女人會動手,連那道雕花鐵門她都別想踏進來。
懊死的……
此刻的他,體內燃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
氣這女人嗎?不,他氣的其實是自己。
因為人就在他面前,他卻沒有保護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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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雪走後,藍靜歡沒有說話,一個人跑到院子里去除草。
早上下過雨,土地濕濕軟軟,本來就不適合除草,鞋子才踩上草地就陷了進去,沾滿泥濘。
她有一搭沒一搭的拔著草,蹲久了讓她有點頭暈,她閉上眼讓那股暈眩消失之後,繼續再拔,滿手的泥,滿手的草,她不在乎,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她也不在乎。
天空卻又飄起了雨,朵朵烏雲慢慢飄過來盤在她頭上,然後,雨變大了,把她淋得一身濕。
她繼續拔著草,大雨迷蒙了視線,也打得她肌膚發疼,這樣沒什麼不好,痛總比心痛好。
其實,沒什麼好介意的,王美雪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她為什麼要介意?
可能是,沒人喜歡有人對自己吼叫吧?甚至還被打了一巴掌!再怎麼無動於衷,心里還是不爽快。想起那女人破壞的一切,想起自己失去的一切,一顆心就整個揪起來。
「他」死了,媽媽死了,生命中唯一相關的爸爸也跟那女人去了美國,所有的人都拋棄她,她還是堅強的活下來了,不是嗎?她甚至都快要忘記曾經擁有的一切,直到王美雪再度出現。
好討厭……
以為已經遺忘的悲傷,猝不及防朝她涌來,就乾脆痛個徹底吧,又不是沒痛過,沒什麼大不了……
風樹亞站在窗邊凝望著在院子里除草的女人,她拚命的樣子,像是那些草跟她有仇。
雨越下越大,他連她的臉都快看不清了,她卻依然蹲在那里,用那雙白皙縴細的小手一直拔著草,一身濕漉漉,一身泥,半點沒有停止的跡象。
他輕蹙著眉,心莫名揪起,感覺呼吸快了起來,卻身形未動。
他知道,此刻的她需要一個人獨處才能排解她體內的憂傷,需要讓身體疲憊不堪才能取代胸口上的痛,因為,他也曾經這樣過,在他生命中的二十九年來,常常也需要這樣的獨處與自我放逐。
可是,她還要這樣多久呢?
如果他听得見她的哭聲,那麼,他會放心許多。
卻沒有,她沒有哭,只是拚命的拔著草。
是哭不出來?還是已經忘了怎麼哭?究竟,埋藏在她心底的悲傷,有多深多濃?又是誰,可以傷她傷到連痛都不選擇哭泣?
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起,打斷風樹亞的思緒,他接起手機,听到那蒼老的聲音,一道好看的眉微微挑起——
「你這臭小子,把我一個病人丟在美國,自己跑去度假,這像話嗎?快回來,這里一團亂!」北風集團大家長風國安在電話另一頭吼叫,肺活量挺驚人,聲音大到整個客廳都听得見。
「一團亂也是爺爺您自己搞出來的不是嗎?要不是當初娶那麼多女人,現在也不會有那麼多兒子跟孫子等著搶地盤、佔位子,你累一點也是應該的。」
「說什麼風涼話!我說過了,位子只傳給你,你耳朵沒帶上嗎?老是沒听見我說話!」
「你欠的是我爸我媽,不是我,要贖罪,跟我媽咪贖去,不要老想把我拐過去,在北風有什麼好?受苦受難還得受氣,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風樹亞懶洋洋的答著話,存心氣老頭子,但也沒真的想把他給氣死,說話還算有分寸。
對這個爺爺,他其實沒有那麼的討厭,雖然在過去幾十年里,他知道老頭子的存在,但他的母親是個宅心仁厚的好媽媽,就算一輩子沒法進風家大門,她還是沒對爺爺口出惡言過,也因為這樣,他對爺爺的怨恨不多,七年前爺爺親自找上他母親,他這個母親身邊的乖兒子才會听話的回去認祖歸宗。
可是,就算不是那麼怨,也會怨的,因為這老頭,讓他的童年時光總是沒有爸爸的陪伴,看見的總是媽媽在暗夜里偷偷哭泣的背影,爸爸每出現一次,媽媽就要哭上好幾天,周而復始。
「你這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要知道,這個位子人人都想要,還得有點本事才能坐得住、坐得牢,你這小子,要不是繼承了你爸爸天生的經商頭腦與英明果斷,我才不會把位子傳給你!」說著,老頭子狂咳了起來。
風樹亞皺起眉。「快去喝點水,旁邊沒人照顧你嗎?」
「沒人,不然傳位這種大事可以這樣嚷嚷嗎?唉,你快回來,我想多點時間跟你相處,有什麼問題你也可以快點問我,不然哪天我突然走了,你找誰靠去?說到這,我上次叫你去香港找的那位算命仙,找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