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都不知道,要我招什麼?是你家的爺泯滅人性,胡亂栽贓,自己辦事不力反要抓個墊背的,今日我趙青虹若沒被他整死在這里,定要上都城泗水上告皇帝——」
「丟下去!」不待她說完,華鄲再次下令。
杜少修無奈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雖然很舍不得一個姑娘家得吃這種苦頭,不過,軍令如山啊,大將軍都下令了,他哪能不從?何況,就算他不動手,大將軍也定會自己動手。
「對不住了,姑娘。」話落,杜少修微微運勁,一掌將趙青虹給輕輕推入潭內——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潭里的水濺上了杜少修的小腿,透過青色布衣尚覺冰涼寒意,更別提被人丟進潭水里的趙青虹了,雖然縛住她雙手的繩頭還穩穩握在將軍爺手里,隨時可以將人扯上岸,但此時此刻瞧那翠綠潭面上只有漣漪蕩漾,無聲無息,讓人不得不擔心。
「爺……」
「住嘴!」不讓她吃點苦頭,這個女人看是連求饒兩個字都不懂怎麼寫。華鄲氣悶的望著越漸平靜的潭水,掌心里的繩頭扯得他發疼。
「這樣會死人的,爺。」平白無故害死一個美姑娘,可會遭天譴的,唉。
「她如果怕死,就會求饒。」既是學武之人,就不至于這麼快被凍昏才是。
「可爺,她如果想開口卻開不了口呢?」姑且不論她是否憋得住那口氣,冰寒的潭水也足以致命了。
繩頭越扯越緊,華鄲可以感覺到潭中人正疾速的往下沉。
不太妙……
心里念頭方閃,華鄲倏地斂凜雙目,身形掠飛,運勁于掌心,粗繩一扯將人提上來,濕漉漉的沉重身子驀地落入懷中,他再提一口氣,雙足輕點潭面,轉瞬已將人帶至岸邊。
蒼白的容顏襯著發紫的唇瓣,懷中的女子一動也不動,像是斷了氣,華鄲迅速將她放平在泥地上,雙手按壓她的肚月復數十次之後,以唇渡氣給她,直至趙青虹清醒過來,吐出一口潭水,暈沉沉的落入他適時移出的臂膀中。
「你沒事吧?」星眸半掩,華鄲低沉的嗓音中帶著一抹令人不易察覺的擔憂。
趙青虹幽幽地瞅著他,白色羅衫緊貼住濕透的身子,冷得她直打哆嗦,寬大臂膀的主人仿佛也感應到她的寒冷,雙臂驀地收緊,將她牢牢地圈在懷里。
這個男人,該怎麼說呢?讓人又氣又恨呵!
方才狠心的叫人把她丟進冰冷的潭里,這會兒又怕她冷壞了,用他的身體溫暖她,終究是個好男人呵,她的眼光錯不了。
不巴緊他,她怎麼甘心呢?良緣一去不復返呵。
可該怎麼辦?美人計對他無用,苦肉計呢?唉,沒想到她趙青虹要嫁一個男人還得費盡心機。不過,就因為他是這樣的男人,才奇貨可居,她本是個生意人,終身大事自然也不可馬虎。
她一語不發,華鄲不由得皺眉,揚手覆上她額,又去觸踫她的柔荑。「你覺得怎麼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趙青虹看著他,泛紫的唇瓣輕輕地勾起一抹笑花。「你真擔心我?這讓我受寵若驚呢!」
手一頓,俊顏一僵,華鄲冷凝著眼,仿佛要把她瞧個清透。「你剛剛不會是在裝死吧?」
「你說呢?」她回視他。
一旁的杜少修怕她又激怒他家的爺,忙出言緩頰︰「這要裝死怕也真死了,沒人這麼傻的,爺。」
「我在問她話,不是問你。」
「噢。」杜少修閉上嘴。
嚇倒他就是她的目的嗎?華鄲一瞬不瞬地瞅著趙青虹。
他那眼神,擺明著就是在懷疑她,方才的溫柔、方才的體貼、方才的擔憂,就像一陣突來的霧,風一來就吹散了。
「是啊,我在裝死,現在被你發現了,要不要再把我丟進潭里一次,看這回我撐不撐得過你替我打造的鬼門關?」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嗎?」
「你敢,當然敢,天底下哪有您這位天大地大的官爺不敢做的事?在你眼里,人命如草芥,根本不值得一顧——」
「咳咳,我說趙姑娘……」找死也不是這樣找法啊!杜少修趕緊又出聲。「我家爺一向很體恤屬下的,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華鄲冷眼一掃,再次讓杜少修識相的閉了嘴。
「我再問你一次,說是不說?」
「我也說過了,我的條件只有一個,否則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妥協的。」
華鄲眸光一斂,雙唇微抿,竟為她的好強而動容。
他懷中的柔軟身子明明還在打顫,那張小嘴就是打死不肯認輸呵。
「你真的寧可再被丟進潭里,也不願意說出對方的下落?」他身為朝廷大官,問案總得盡力,所以得多問幾次。
「沒錯。這事關系我的身家性命,我可不想自找死路,若沒有找到後半輩子可以依靠的人,我趙青虹決計不會冒這樣的風險。」
「我可以保你身家安全,甚至可以把你帶回我府上,收你當義妹——」
「我要當你名正言順的妻子,除此之外,您也別浪費唇舌了。」她毅然決然的拒絕。
華鄲不語,伸手解開她手腕上的粗繩,還順手月兌下外袍披在她濕透的白衫外頭。「上馬,我送你回去。」
趙青虹愕然,柳眉輕揚,濕透的身子還泛著寒,此刻卻覺得一股暖流涌上,從肩上的外袍一直傳進她心底。
「不是要再把我丟進潭里去嗎?」知道自己是在捋虎須,她還是忍不住開口問。
華鄲率先上馬,避開她眸中盈盈水光帶給他的心亂,望向遠方初升的朝陽。「你不是說你寧死不屈?要不到答案,我要一個死人干什麼?」
「你信我?」
「信。」目光游離,就是沒瞧她。華鄲高高的坐在馬背上,就像天生的王者股自信傲人。
她仰首望著,竟陡生一股自卑。
嗟,真是見鬼了!她為什麼要自憐自艾?她從來就不會有這樣的情緒的,偏偏遇見這個男人之後,她老是失常。
「上來。」他把人手伸給她。
她也不忸 ,把冰涼的小手交到他的掌心,讓他扶她上馬。
等她一坐定,華鄲策馬疾馳出谷,杜少修自動尾隨其後,快馬飛奔回青虹客棧。
第三章
天方亮,客棧里的客人已分散各桌搶食早膳,因為青虹客棧有個不成文規定,只在寅時供應早膳,時辰一過,就請自便,因此大廳里有人打著哈欠、有人還閉著眼楮吃東西。
畢竟昨夜一陣擾攘,睡不好覺也是自然,至于發生了什麼事,倒是沒有人膽敢在客棧里議論,就怕不小心說錯了話,徒惹麻煩上身。
人在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生存的法則,不變的真理。
「今兒個早膳有招牌菜的青虹糕、青虹桂花茶和青虹小菜、珍珠白肉,水粥自取,角落陶甕里頭還有熱騰騰的青虹特制饅頭,別的地方買不到吃不到,大伙手腳快一點!」
伙計也沒事似的大嗓門吆喝著,連二樓的廂房都听得一清二楚。
今兒開伙遲了,因為人廚子石霸天被杜少修點了穴道,幫忙張羅的掌櫃也被點穴,一直到趙青虹被抱著回到客棧內,伙計的穴道才被解開,得以開始準備早膳,不過,他們的手腳快,客棧里也還備有一些粗食,總算還是趕得及在寅時提供早膳。
東廂房內,桌上已擺著早膳,是一早趙青虹命人拿上來的,說是補償他昨晚沒睡好覺的損失,淡淡的桂花茶香繚繞一室,讓人不自覺放松心神,神清氣爽。
「昨兒前來暗殺爺的,不知是何許人也?」杜少修倒了一杯桂花茶聞了聞,又往嘴里寒了一口珍珠白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