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玲倒抽氣,嚇出一身冷汗,她急忙跪地,一面提醒自己夫人只是疑心,尚未抓到任何證據,一面告訴自己不要害怕,她有二少爺可以依靠,再舉目時,她的心神已定。「奴婢錯了,不該為私心,幫小雙說話。」
閻氏冷笑,果然沒有猜錯,那點兒小心思,想在自己跟前耍?還早得很!「說吧,什麼私心?」
「奴婢對吳嫂子不滿,她竟想替兒子向夫人求娶巧玲,想她一個低三下四的廚娘竟敢妄想夫人身邊的人?就算巧玲再愚笨,再不受主子待見,終歸是主子用慣的奴才,她憑什麼奢望!」巧玲忿忿不平的道。
閻氏滿意點頭,階級、身分是她一輩子最重視也最強調的,就算是奴才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吳嫂子確實是心太大。
閻氏表情緩和下來,說道︰「此事,吳嫂子確實有不對之處,小雙本來就是個粗手粗腳的,腦袋又不太靈光,若非老太爺寬厚,她哪能進得了內屋,想來是吳嫂子看中她嘴笨,事發後隨口把事情往小雙身上一推,小雙也不會抵賴。」
巧玲連忙巴結道︰「還是夫人想得深,奴婢只想著替自己出氣,倒沒想過吳嫂子存了什麼心思,若不是夫人敲打,我大概還在這里埋怨吳嫂子做事粗糙呢。」
「把吳嫂子處理了吧,事情已經過了一整天,老太爺到現在還沒有追究,我心里悶得慌,總覺得不踏實,不曉得老太爺心里在琢磨什麼。」
「夫人打算怎麼處理?」
「把她的嗓子給弄啞了再發賣出去。」
這麼狠?巧玲心頭一陣驚惶,就算吳嫂子存了心思,也不至于……但巧玲哪敢說意見,萬一禍水東引,有得自己哭,她只得乖順回話,「是,夫人,那小雙呢?要不要也處理掉?」
「小雙是老太爺身邊的人,動靜太大反而會引起老太爺注意,先放過她吧,我就不信她每次都會打翻老太爺的藥碗。」
「明白了,奴婢馬上親手熬藥,親手送給老太爺,定要替夫人把事情給辦得圓滿。」
她忠心耿耿的模樣惹笑了閻氏,要是身邊人一個個都像她這樣單純,自己也省得疑神疑鬼,只不過要是都像她,使起來也不稱手。
閻氏沒好氣的戳了戳她的額頭。「你這個缺心眼的,讓你去熬藥送藥,不是擺明那件破事兒是你家夫人做的?何況今天早上才發生的事兒,老太爺能不防備?你這時候送去,恰恰傍逮個正著。」
「奴婢笨、奴婢知錯了,還望夫人多教導,才不會老給夫人添亂。」
閻氏不耐煩的揮揮手。「行了,下去、下去,下回再沒把差事辦好,你就等著嫁給吳嫂子那個傻兒子,兩個渾人恰好一對。」
巧玲又行了一禮,這才鼓著腮幫子下去了。
門關上,閻氏輕喊一聲,「虞嬤嬤。」
「是,夫人。」虞嬤嬤上前應聲。
她是閻氏的乳母,一手將閻氏給女乃大,兩人情同母女,但她從未逾越本分。
夫人是個美人胚子,從小就被府里嬌養長大的,性子有點橫,說一不二,大伙兒全得照著她的意思行事,但在她眼里,夫人就算給皇上當妃子都綽綽有余,真不明白老爺當初是怎麼想的,竟把夫人嫁給姑爺,想當年姑爺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探花郎,就算真有本事也還看不出來呢。
幸好公婆好對付,姑爺也還算听話,這些年來沒給夫人添堵,就算有,也只有秋荷那個賤婢的事兒了,還生了個聰明如斯的楊梓燁。
她不想承認卻無法不承認,比起大少爺,那個賤種確實處處都好幾分。
嫡弱庶強,可怨不得夫人心狠。
不過,沒事兒,他家老爺誰啊?是堂堂的宰相呢,輕輕動根手指,就可以把大少爺弄進朝堂里。
夫人給大少爺買了生員資格,明年秋天就可以參加鄉試,若能再接再厲參加後年的會試,再參加殿試,有了進士官身,比那個賤種更快踏入仕途,就能贏得族人的向心力,往後楊氏就是閻府的嘍,閻府要楊家做什麼,族里還能說個不字?
「虞嬤嬤,我心里不踏實,你說,這件事背後會不會有楊梓燁的手筆?」
「夫人多慮了,夫人身邊的全是咱們閻府送過來的人,差事做得好不好先不論,但那顆心肯定不會偏向外人。」
「我本是這麼想,可那賤種才讓梓軒吃了悶虧,我不得不擔心。」
就那麼點兒小傷,怎麼會發燒說囈語?怎麼就透漏口風,說梓軒買凶害他?
雖然事後找不到證據,老爺只好草草了事,但她就是疑心從頭到尾都是楊梓燁一手策劃的。
「老奴認為不至于,夫人行事周到,對待庶子沒有口實可以讓人論說,若非如此,就憑他和大少爺鬧過這麼多次,他怎麼不去跟老爺、老太爺告狀?他心里定也明白,告這種狀,老爺、老太爺根本不會相信。至于夫人說的那樁,就算是他謀計的,到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能損了夫人和大少爺一分半厘嗎?倘若他的本事就這樣,夫人真的可以不把他擺在眼里。」
「我是不想把楊梓燁擺在眼里,但每次看見他,我就會想起秋荷那個背主的賤婢,就算他只是個渣子兒,我也容不下。」
「夫人打算……」
听了半晌的壁角,梓燁嘴角上揚,他等著吶。
罷學輕功那年,上屋檐、偷窺隱私,只是為著讓自己相信那對母子沒有想象中那麼能耐,只是前輩子的自己太無用才會失敗,沒想到幾次下來倒听到不少隱私事兒。
離開屋頂,他施展輕功,掠身出府。
去哪兒呢?去看看童小茱吧。
第五章爺孫交心(3)
「二姊,咱們辛辛苦苦賺的銀子都沒啦,娘的匣子又空了。」小柔把頭靠在小茱的肩膀上,低聲埋怨。
小瑜失笑,掐掐小柔的臉,說道︰「之前的三十七兩,只有二兩多一點兒是咱們‘辛辛暮賺的’,其他的和辛苦不上邊。」
小茱失笑,大姊沒說錯,十兩賑銀是災難財,賣鹿茸的二十五兩叫意外之財,兩者都和辛苦沾不上邊,不過妹妹能把話說得這麼夸張是一項特殊能力,要是在二十一世紀她一定可以當記者。
「可是給表叔三十兩,剩下的全買了雞,咱們確實連半毛錢都沒啦!」小柔還很哀怨。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錢沒了還可以再賺,人要是沒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小茱安慰道。
小瑜接話,「表叔是姑婆的獨生子,若真的因為沒錢醫病而死,姑婆還能支撐得下去嗎?這筆錢救的不僅僅是表叔,還有姑婆和姑丈公。」
那日小茱帶著聞香下馬的飯菜回到攤子邊,爹說找到可以寄物的院子,大伙兒抱著一堆東西跟著爹走,這才曉得爹找到的是表叔一家。
表叔已經病得下不了床,家里能典當的東西都當了,情況很是淒涼。
看著姑婆和姑丈公的滿頭白發,爹嘆道︰「都是讓你們表叔的病傍折騰的。」
可不是嗎?就這麼一個獨生子,身負著夫妻倆的期望,這讓小茱深刻感受到全民健保的重要。
兩家人一起吃過飯後,深知爹爹心里難受,娘把早上賺的銀子全掏出來,叮嚀姑婆先送表叔去瞧大夫要緊,還讓他們別擔心錢的問題。
此話一出,小茱便明白,爹娘是打算插手了。
一家人討論過後,除了留下幾兩銀子確保生意材料不會中斷之外,爹將其余的全送到姑婆家里。
甭說小柔,小茱心里也不舍,但她也明白,此事不做,爹怕是要愧疚一輩子,對沒有血緣關系的巫婆女乃女乃爹都會深感歉意,何況是對待感情深厚的姑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