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顧喜兒對此很滿意,她不喜歡言語無味又自以為是的人靠近她,人生已經很膩味了,不需要閑話多如狗毛的三姑六婆和搔首弄姿的小泵娘添堵,更別說那些無聊男子。
「差在哪里?嫌棄就別看,我還怕你爛眼楮。」顧喜兒冷哼一聲。
好花自有人欣賞,不差他一個,眼楮被牛屎糊住的男人不值一提,放生!
「嫌棄也是自家的,沒得換。」看她氣呼呼的瞪大眼,好笑在心頭的牧司默伸手往她頭上揉,神情溫柔。
「你干什麼啦!」顧喜兒拍開他,他的手好大,弄得她一陣心慌。
「丫丫,日頭曬,別站在田埂上,去樹下避避。」顧里正一抬頭就看到兩人,連忙朝著女兒喊道。
這丫頭干不了活,一會兒曬暈了又惹人心疼。
「爹,你不用管,我看看就走,倒是木頭說要幫忙,你教教他吧!」
嘿嘿,到時還不曬死他,割稻可不輕松呢。她馬上改變主意,先整整他再說。
自家的地,顧里正自然也會幫著收割,他戴著斗笠抹汗,朝女兒一揮手。「都回去都回去,別來添亂,人手夠了。」割個三天也就收完了,騰出地來好再種一季小麥。
「听到了沒,我爹說你呢!」顧喜兒手肘往後一頂,嘲笑身後的男子中看不中用,是來亂的。
「難道你能割稻?」牧司默輕松反擊。
能不能好好的說話了,不揭人短是禮貌知不知道啊!
彼喜兒皺皺鼻子,「我會幫我爹收糧、秤糧,算出該繳的糧稅。」
現在她還能像沒事人似的閑晃,再過半個月就要忙得不可開交了,連她在縣城求學的二哥都得請假回來,幫著村里的人算算收成還有要繳多少稅,到時縣衙里來人,家家戶戶就拿出該繳的糧食過秤。
因為總是事先算好了該繳的糧稅,也把糧食準備好,因此三村村民都能很快繳完稅離開,也不會因為稅收的數目問題而與衙役起爭執,把半天就能做完的事拖到一整天,讓彼此都不愉快。
每到收稅的季節,縣里的主簿、典史和師爺等人第一站就到這三個村,就是因為顧里正管的三村收稅最順利,也不會生亂,大家都規規矩矩的,還給他們搭棚子、備涼茶,放上幾籃水果、糕點止饑。
這三個模範村子讓官吏們贊譽有加,其他村子就頭疼了,不是缺斤少兩便是嚎哭喊窮,死也不肯補足,官民雙方在那僵持不下,收了好幾天也收不齊。
牧司默不以為然,「那種事情識字的人都辦得到。」不是個事兒。
被人一扎刺兒心里疼,顧喜兒沒好氣的往他胸口戳。「你是我冤家呀!專扯後腿,難得有件足以炫耀的事你給我一腳踩平了,我跟你多大的仇恨?」吃瓜觀眾看戲就好,插什麼嘴。
「嗯……至少你醫術不錯。」見她快把他戳穿了,牧司默急中生智說出一個優點,然後大手握住她的小手,以免她把手戳傷了。
彼喜兒下巴一抬,露出縴細鵝頸,眼帶得意的哼一聲。「算你識相,要不然我在你湯藥里加一斤黃蓮!」
牧司默一听,頭皮發麻的一抹虛汗。「你不是要到山里逛逛,我陪你。」
賢妻不賢該如何?古人有言,忍。
瞧著他還算懂事,顧喜兒滿意的點了點頭。「爹,我和木頭去山里了,天黑前一定下山。」
「好好好,小心點,別往深處去,你大哥不在,沒人幫你打老虎,你看見凶猛野獸趕緊跑。」顧里正接過妻子遞來的綠豆湯,一口飲下,又把空碗拿給妻子。
「知道了,我不會涉險,有事我就推木頭去喂老虎!」顧喜兒打趣道,反正他肉多,能讓老虎多吃兩口。
「推我去喂虎?」牧司默似笑非笑,這妮子倒是狠得下心。
彼喜兒粉舌一吐,輕笑著跑開。
心口一動,牧司默長腿一跨很快追上,拉住她的手,兩人拉拉扯扯了一會兒才往村後的山頭走去。
「他倆真相配。」顧母陳氏靠著丈夫的肩膀,小聲地說著心里的感受。
「是很配,可惜咱們丫丫留不住他。」蒼鷹是在天上飛翔的,注定會飛得又高又遠,俯視它領域下的萬物。
「留不住就留不住,大不了跟他走,女兒養大了都嘛是別人家的。」陳氏早就看開了,但也有幾分惆悵。
「你舍得?」顧里正取笑妻子。
陳氏嘆了口氣,又噗哧笑出聲,輕撫丈夫手背。「我看到時候會是你們父子承受不住,鬧著要當陪嫁。」
彼里正怔住,隨即搖頭苦笑。「這倒是,那可是咱們用蜜水澆溉的小花兒啊,怎麼能就這麼給了別人……」
第四章 上山遇野豬(1)
「你大哥能打老虎?」進山的路上,牧司默問道。
彼喜兒十五歲,她大哥二哥和她差一歲,今年十六。
彼孟槐、顧孟泰是正月十八出生,剛過完年不久,開春逢雙子,可說是喜從天降,當時村里人都稱贊是好彩頭。
彼喜兒則是隔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出生,還差幾天就過年了,也算是吉利。
「怎麼,不像嗎?」
說實話,她大哥哪有辦法打老虎,老虎打他還差不多,兩人上山是她在保護他,一有危險她劈道雷下來,什麼狼、老虎、熊瞎子、大蟒蛇,通通一雷斃命。
憑她家大哥那三腳貓功夫,打打耗子還可以,若真遇到老虎那就是送肉來著,供虎大爺飽食一頓。
「只是有點懷疑,這里的老虎沒牙嗎?」
他試過顧孟槐的功夫,學過兩下子,大抵是他手下新兵的程度,幾個人聯手或許能打下一頭野豬,至于老虎……那是妄想。
彼喜兒時出了名的護短,她損大哥可以,別人絕對不行,「你才是沒牙的老虎!我大哥是真的扛了五百多斤的老虎下山,那張虎皮賣了三百多兩,虎骨給我師父泡酒,虎肉分一半給村民,剩下一半我們自己吃,吃不完腌成肉干,虎鞭大舅舅要去了。」
听她說到虎鞭,牧司默面上一熱,忽地咳了兩聲,「那兒有果子,我給你摘兩顆止渴。」說完縱身一躍,伸手摘下。
彼喜兒接過,咬了一口,這是野生的紅棗,個頭不大,有點酸,但皮薄汁多,色澤看來紅艷誘人。
「木頭,你也吃一顆。」
「我不叫木頭……唔!」牧司默剛開口拒絕,一顆紅棗就滑入他嘴里,酸得他直皴眉,勉強咬了幾下才吐出好,將酸酸甜甜的果肉咽下。
「你不是木頭誰是木頭,我喜歡木頭的味道。」木香最純淨,似乎能將靈魂洗淨,聞之心靜,雜念全消。
前面的木頭和後面的木頭指的對象不一樣,可是由那粉敕唇說出這麼有歧義的話,兩張臉都暈開了一抹桃色。
「你……姑娘家不要隨便說出‘喜歡’兩個字,不過對著我無妨。」牧司默面上冷靜,手心卻出了汗,心也跳得很快。
看他一副假正經的模樣,顧喜兒笑呵呵的扳起指頭數。「我喜歡爹,喜歡娘,喜歡大哥,喜歡二哥,喜歡姥姥,姥爺,喜歡大舅舅,二舅舅,大舅媽,二舅媽,喜歡啞叔,喜歡阿苦,喜歡……」
「等等,阿苦是誰?」牧司默打斷了她。
啞叔他曉得,她家看門的,早年逃難過來,兒女都不在了,妻子也在逃難中死了,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無處可去,顧里正心善便收留了他。
彼喜兒驚訝地道︰「你不曉得我家老牛叫阿苦?」
嘖,那可是救命恩牛呢,他居然將它忘得一干二淨,心寒!
那頭狗眼看人低的老牛?到底誰家的牛會翻白眼,露出鄙夷的眼神啊?它根本是妖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