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大總管離開後不多久,陳昭進來。
「那邊怎麼樣?」梓燁問。
「已經開始動作,許是這兩天,主子就會發現端倪。」
梓燁冷笑,是在等待鄉試放榜吧,他們是擔心他考上,還是怕他考不上?
無論如何,能確定的是,不管三年、六年、九年……楊梓軒都不會考上,除非他和前世一樣娶閻欣瑤進門,但楊梓軒已經把事情給鬧開,婚事怎麼能成呢?
想他對著閻家人說下的重話……他是怎麼說的?哦!他說——
我寧願娶奴、娶婢、娶尼姑,都不會娶閻欣瑤。
他還寫了一封長信,求到父親跟前,希望能夠求娶余家長女。
閻欣瑤是個貴女,在京城也稱得上一號人物,若非看在閻氏的面子上,她怎麼肯嫁給楊梓軒?現在他又搞這麼一出,婚事是黃定了。
閻、楊兩家不聯姻,楊梓軒的前途也跟著黯淡無光,不曉得就算閻氏成功打壓他,又要怎麼幫助楊梓軒一帆風順?
「京城那邊準備得如何?」
「司徒大夫已經連夜趕來,最慢後天會到,京城宅子已經備下,事發後,會盡快將主子送進京。」
「好,我離開柳州後,童家那里……」
「陸明會繼續帶人守著,主子放心。」
「童家那邊不管發生任何狀況,都必須馬上回報。」
「是。」
「最近童家那邊有什麼動靜?」
「回爺的話,二姑娘賣掉咸酥雞的食單後,打算賣米糕、豬血湯和鍋燒意面,前幾個月二姑娘讓莊子種下的小黃瓜已經結實累累,這些天二姑娘領著三姑娘去采黃瓜、腌黃瓜,大姑娘和童夫人在炒肉松,香氣四溢,村里人都很好奇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什麼是肉松?」
就知道主子會這麼問,幸好陸明靈活,事先準備了,陳昭從懷里掏出一個油布包,放在主子桌上,攤開,香氣傳出。
梓燁深吸一口氣,眉眼松開,嘗一口、再一口、又一口,暗自贊道這個小丫頭的手藝真好……
見主子滿臉笑意,陳昭也跟著笑開,自從跟了主子,還沒見過他這般快活過,真好,二姑娘真是越看越可愛。
第六章把秘密說開來(2)
兩天後的深夜,府學附近的一間宅子發生大火。
敖近人家都被驚醒了,大伙兒合力將住在里面的楊梓燁救出火場,然而還是慢了一步,楊二爺被燒成重傷。
一個青年的大好前途就這樣毀了,同學們不勝欷吁。
「怎麼會這樣?」
小茱拉著同在府學念書的吳倎財問過無數次,但還是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
她記得楊梓燁是在十七歲時腳受箭傷導致跛足,所以之前她還暗自慶幸肯定是她在林子里救了他,才讓他躲過一劫,命運既然已經改變,他不是應該可以過得順風順水,一輩子愜意,怎麼還會發生大火?怎麼還會燒成重傷?怎麼還會……
都是她的錯,她應該確確實實讓他明白閻氏母子不是普通垃圾,是特級垃圾,他必須小心防範。
是她以為命運改變,一切將會不同,是她認為就算有劫難,也會是在三年之後,是她大意造成這個後果,她萬分自責。
「小茱,別擔心,不會有事的,听說有位神醫剛好雲游到此,他正在給梓燁看病,人一定會救回來。」吳倎財被她激動的反應嚇著了。
救回來之後呢?他還是會毀容啊!
心像被劈成兩半疼得發狂,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在自己心里變得這樣重要,不知道他痛著她也會痛,不知道他傷她也會傷……
是啊是啊,她每個月都在期盼初一兩人相約在聞香下馬,一頓飯、一場交談,足以讓她回味一整個月。
是啊是啊,她喜歡同他說話,還喜歡講一些稀奇古怪的現代語言逗得他呵呵大笑。
她喜歡對他說著天馬行空的傻話,喜歡他連傻話都听得專注認真,喜歡對他談生意經,喜歡講些似是而非的鬼話,喜歡問他——
「喂,你長得比女人好看,會不會很困擾啊?」
然後,喜歡看他耳朵微紅,明明害羞卻裝冷酷的模樣。
楊梓軒讓他們之間有了革命感情,幾次對話讓他們惺惺相惜,她習慣他的聲音,他喜歡她的表情,他們之間有多契合,完全不需要言語來形容。
可是……沒有了,下個月的初一,聞香下馬沒有楊梓燁、沒有冷笑話、沒有快樂和幸福感,生命仿佛被掏空。
她失控地拉起吳倎財的衣袖,苦苦哀求,「吳大哥求求你,讓你的馬車送我去楊大哥那里,好不?」
小瑜疑惑的看了二妹一眼,她什麼時候和楊公子這麼熟悉了?不是才見過幾次面嗎?不過她信任二妹,沒有多問,直接對吳倎財說道︰「吳大哥,麻煩你了,讓馬車送妹妹過去,好嗎?楊公子是我們家的恩人,他生死未卜,我們都很掛心。」
「做什麼?」
一個二十來歲,五官很有型,表情卻偏冷的男人,雙手橫胸,擋在屋子前方。
「我叫童小茱,是楊大哥的朋友,我想進去看看他,可……以嗎?」
她不想哭哭啼啼的,那樣很丑,而且看起來頗蠢,可不曉得為什麼,淚水不听使喚,自顧自掉個不停,拼命往下墜的金豆子沒敲碎玉盤,卻腫了她的眼楮,講到「可以嗎」這三個字的時候,她差點發不出聲音。
鐵心依舊擋著不讓人進,像根柱子似的垂眸睨著她,臉上寫著大大的四個字——鬼才相信。
「我沒說謊,要不,陳昭哥哥在嗎?陸明哥哥在嗎?他們認得我。」
鐵心挑了挑右眉,似笑非笑,小丫頭居然知道陳昭、陸明?那麼肯定有幾分意思,他松開胸前鐵桶似的手臂,說︰「等著,我進去問問。」
他的聲音比表情更冷,如果不是有動作出現,小茱會懷疑他是冰塊人,只是……他的口氣怎麼那麼輕松?是楊梓燁的傷很輕松?還是兩個人的關系很輕松?輕松到就算楊梓燁傷得很嚴重,他的心情也不會受影響?
小茱心急的緊盯著那扇木門,嘴里不斷喃喃念著「芝麻開門」,可是卻又害怕打開門後看到的情景,她會看見什麼?一個被火紋身的楊梓燁?一具和焦尸相差不大的活死人?
她越想越恐懼,卻弄不清楚這樣的感覺是因為罪惡感,還是因為喜歡?
喜歡……已經喜歡他了,是嗎?還是在山林中「第一次見面」就關心上他?
他與她,前世並無太多交集,沒有恩,卻有仇。
是他下令責打她,只因為她貪看野史雜記,是他把她送到楊梓軒身邊,害得她被叉叉圈圈,不得不死心認命,為過好一點的日子,努力往上爬、勤練宅斗文,到最後死于非命。
面對這號人物,她該做的是有多遠躲多遠,而不是關心、心疼和憂郁。
可她憂郁了,憂郁得不知所措,憂郁得忍不住哽咽,憂郁得淚水再度蠢蠢欲動。怎麼辦?他被火燒了……
咬緊牙關,她把氣憋在嘴巴里,鼓起腮幫子,好像只要憋住不哭,他就會平安無事。
是啊是啊,變丑沒關系,殘障也沒關系,只要能活著,通通沒關系,她會告訴他人生的價值不是決定在一張臉,而是堅強的心志。
引頸翹望,門終于被打開了。
不等旁人來迎接,童小茱快步沖上前,屋子不大,卻擠上一堆人,陳昭、陸明、小廝阿楚,還有一個白胡子老公公。
她想跑到梓燁床邊,卻被老公公擋下,他抓住她的肩膀,細細觀看她的五官。
她的鼻梁正直、高隆有肉、潤澤飽滿,開富在鼻,代表她人緣好,財富越聚越多,難怪會被丘大總管那個老滑頭相中,下巴是俗稱的地庫,主福祿與晚運,她的下巴豐厚圓潤,配上圓臉,代表受丈夫疼愛,家庭安定,德高望重,受人擁戴;她的耳朵高低適中,光明柔女敕,耳垂有肉,代表聰明伶俐,有福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