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先生是想跟昔日戀人言歸于好吧?」雪兒莞爾,「或許我可以找她好好談一談,幫她化解心結。」
「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太復雜,除非失憶,否則心結永遠無法化解。」
「想失憶?那好辦呀!」蕭朗打趣道,「找輛車子迎頭撞上去,保證你馬上什麼也想不起來,哈哈!」
雪兒回頭瞪了這個搗蛋的人一眼,示意他立刻住口。蕭朗聳聳肩,靠到樹下,繼續偷听。
「楚先生你不要介意,他這個人一向不正經。」她連連道歉。
「這位先生說的沒錯,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失憶。」楚翹幽幽回答,「可是如果我失憶了,所有痛苦的回憶都會留給她一個人……我舍不得讓她獨自難過。」
「看來楚先生你真的很愛她啊!」雪兒眼中泛起一片溫柔,相信任何女人看到深情至此的男子,都會被深深打動。
「既不能與她和好如初,又不想忘掉過去,你到底想打算怎麼辦?」蕭朗再次插嘴,「像你這樣拿不定主意的人,玉皇大帝也幫不了你。」
「你少胡說八道!一邊待著去!」她很想踢這個沒同情心的家伙一腳。
「這位先生說的沒錯,」楚翹苦笑,「像我這樣左右矛盾的人,活該受上蒼的懲罰。其實我也不是沒有想過解決的辦法……」
「什麼辦法?」雪兒和蕭朗同時豎起耳朵。
「算了,說出來你們會笑的,實在是很荒唐的想法。」他連連搖頭。
「說啊!說啊!」雪兒和蕭朗不約而同的催促。
「好吧,反正我只是來倒苦水的,你們就當听了一個笑話,不必當真,」嘆一口氣,他吐露心底秘密,「我希望……自己從來不曾遇見過她。」
「什麼?!」自從來到凡間後,兩個見多識廣的妖精第一次怔住了。
「呵,很好笑,對不對?」楚翹不好意思地自嘲,「這兩天經歷了太多事,忍不住胡思亂想,有時候,我都以為自己快瘋了。」
「不、不,」雪兒半晌才回過神來,「你的想法很有創意!」
「對呀,既然知道事情會造成惡果,當初的一切就不該發生!」蕭朗大聲贊同,「你這個想法很明智呀!」
「兩位是在取笑我吧?」楚翹淺笑,「誰都知道這是荒唐的想法。」
「先生,你最初認識你那位心上人,是在什麼時候?」蕭朗忽然嚴肅地問。
「十年前。」
「十年前?你們是在大學里認識的吧?我猜你那時候還在念大學。」
「不,那時候我沒有念大學,」楚翹輕輕地答,「我在四處打工。」
「為什麼?」雪兒好奇。
「因為家境不好,我父親很早就去世了,母親那時又生了重病,我沒有錢念大學。」
「哦,錢。」雪兒這才想起,凡間的人是需要錢的,雖說三界之中,凡問的生活最豐富多彩,但惟一麻煩的就是事事都需要錢。
「大學寄來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悄悄把它撕掉了,然後騙母親說我沒有考上……」提起辛酸往事,他非常平靜,似乎早就習以為常。「我四處尋找工作,可惜高中畢業,學歷不夠,無法找到比較好的工作,只能四處打工;清晨送報紙,白天送水,晚上在一間酒吧當酒保。
「那一天,我母親過生日,我正好拿到了一點薪水,忽然很想給她買束花。我母親很喜歡花,可惜從來沒有人送給她……就在買花的時候,我認識了潔雲。」
「她也在買花?」雪兒听得入迷。
「不,她在賣花。」想到初遇時的美好情景,楚翹不由得微微一笑。
「啊?她也沒錢上大學呀?」
「呵,不,她只是喜歡花,所以課余到花店去打工。當時,她是大學中文系一年級的學生……」
「這麼說,如果你不去買花,就不會遇到她了?」蕭朗忽然打斷了他浪漫的回憶。
「嗯,對。」他點點頭。
「好,那麼你可以回到十年前的那一天,阻止從前的你和她相遇!」他一字一句,提出駭人听聞的建議。
「什麼?」楚翹一愣,然後莞爾,「這位先生,你在開玩笑吧?」
「不要忘記你眼前有一棵許願樹,任何願望,都可以對它訴說。」蕭朗道。
「呵,」他嘆口氣,「原來你說的是這個。的確,許一個願,作作白日夢也好。」
「那你還等什麼呢?」他遞過彩幡和筆,「快把願望寫下來吧!」
楚翹一向自認為是個理智的人,從不會做這種幼稚的事,但此時此刻,他對自己說,何不瘋狂一回呢?當心中苦悶無法排解的時候,作作白日夢也好。
「好吧。」他終于點頭。
這只不過是一個游戲,既然提議者那樣熱心,他不該辜負人家一片好意。
提筆寫下心中所想,彩幡一拋,飄上樹梢。
他昂頭,看著自己的心願在空中飄揚,襯著綠葉和藍天,忽然一陣風吹過,彩幡像一只棲息在樹上的小鳥展開了翅膀。
這瞬間,楚翹忽然感到莫名的眩暈,天地彷佛都旋轉了起來……
第四章
「我們好像不應該這樣做!」望著楚翹被送入時光隧道,消失了蹤影,雪兒蹙眉深思。「抹去過去的一切,的確可以幫他消除痛苦,但我們來凡間的目的是為了助有情人終成眷屬,如果他們兩個一開始就不會相遇,又怎麼能相愛呢?」
「學妹,妳放心好了,歷史是不可以改變的。」蕭朗賊賊地笑。
「意思就是說他們終究會相遇?」
「理論上應該如此。」
「那你干麼提議讓他回到過去?」她斜睨一眼賊笑的他,「你這不是存心讓人家白忙一場嗎?」
「也許不可以改變歷史,但卻可以了解一些真相。」蕭朗極具禪意地說。
「什麼真相?」
「我也不知道。」他痞痞地一攤手。
「姓蕭的,我要解雇你!」雪兒大怒。
「不要生氣嘛,老板娘,」蕭朗一邊笑著一邊後退,「我只是覺得,既然兩人如此相愛,當初會分開必定有難言的原因,也許楚先生知道那個原因後,便不會再恨方小姐了。」
「如果這一切真是那個方小姐的錯呢?」
「那……」他聳聳肩,「那我們只好放棄他們,另外尋找合適的目標。」
「可我希望他是我一直尋找的那個目標,」她嘆息,「他好可憐哦!」
「婦人之仁!」他輕哼,「還是來想想我們倆怎麼分贓吧!」
「分贓?」她一怔,「分什麼贓?」
「如果這次能助這對有情人成為眷屬,到底算妳的功勞,還是我的功勞?」他貶眼一笑。
「同門師兄妹,何必算得這麼清楚?」雪兒嘟嘴。
「唉,我的確不想斤斤計較,可到時候妳要讓上蒼實現我們誰的願望呢?」
「呃?」她怎麼沒想到,這倒是一個難題。
「這樣吧,如果楚先生和方小姐真能言歸于好,到時候他們向誰道謝,功勞就歸誰,如何?」
咦,沒想到這個一臉壞相的妖精有時候說的話還滿公平的嘛,她還以為他會想盡辦法佔她的便宜呢!
「好,成交!」
她當下伸出右手,與他擊掌為誓。
他是否在作夢?為什麼一剎那間彷佛回到了十年前?
楚翹恍恍惚惚地走在昔日熟悉的街道上,滿臉迷惑。
路旁恰巧有兜售報紙雜志的小販,他湊過去瞄了一眼報上的日期--沒錯,他沒有眼花,那上面赫然印著西元1995年。
1995年,那個時候,街上的大廈沒有十年後那麼林立,機車沒有十年後那麼多︰那個時候隨處可以听見許美靜和許茹芸柔美憂傷的歌,樂壇還不是R&BB的天下;那個時候,女孩子們忽然不約而同地剪了清爽短發,穿上長長的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