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家母,你說孩子們如果知道是我們搞鬼,會不會生氣呀?」邱女士笑得嘴巴都快闔不攏了。
「管他們高興還是生氣,反正我們如果不安排這一次相親,這兩個傻瓜到底鬧別扭還要鬧到什麼時候呀!」
「親家母,放心好了,他們兩個一見面就會愛得死去活來,不會再冷戰了。」邱女士拍著胸口,「我保證。」
「咦,我兒媳婦已經來了。」裴太太忽然道。
「我女婿也來了呀!」邱女士笑,「他們兩個還真有默契呢,要來一起來。」
「噓,別讓他們發現我們,悄悄地看好戲吧。」
來人當然沒有發現坐在角落里的兩個無聊老太婆,他們各自低著頭,就近找了張桌子坐下,沉默地各想心事。
咖啡都喝了一杯之後,也許因為等得太久,他們這才抬起雙眸,尋找四周的可疑對象。
在這一瞬間,四目交會。
「嘉烈,好巧呀!」邱予婷率先起身走過來,打破尷尬的沉默。
「予婷,什麼時候回來的?」裴嘉烈頓了一頓,才道︰「好巧呀。」
「你來酒店談生意呀?」
「我是來相親的。」他老實答。
「相親?」一道震驚的神色掠過邱予婷的臉龐。她鼓足勇氣回來找他,找到的結局,卻是他打算跟別的女人相親?
不,她不能怪他。已經一年了,他應該早已擺月兌情傷,把她淡忘。難道要他為她守身如玉、終身不娶?
「你呢?」輪到他問話了,「你怎麼也在這兒?」
「我……」她苦笑,「我也是來相親的。」
「是嗎?」他淡淡一笑,「好不容易從國外回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原來是忙著相親。」
「我……」她想解釋,卻無從解釋起,誤會是注定造成了,「嘉烈,一起喝杯咖啡吧。」
「我看還是算了吧,」他搖搖頭,「我相親的對象可能馬上就要到了,如果看見你,我怕她誤會。」
「哦……」她難堪地點了點頭,「也對。」
「你也應該避嫌才是,免得你未來的男朋友胡亂猜疑。」
「都還不認識呢,我管他怎麼想。」她聳聳肩,猶豫片刻,忽然道︰「跟你相親的女孩子……是什麼樣的人?」
忍不住沖動,她大膽地問。如果不問,這一夜,不,往後的許許多多個夜晚,她都會因胡亂猜測而失眠的。
「听說很漂亮,也很能干。」
「這一次你還打算像對待當年的何妹妹那樣對待她嗎?」她笑。
「當然不會了啦,」他的談吐擺月兌了頑劣,像一個成熟穩重的男子,「我答應了媒人,這一次要真誠待人。」
他的回答刺痛了她的心。為什麼他就不能多等一會兒呢?
好無理的想法,當初是她叫他不要等的,如今又有什麼資格這樣想?
她活該!這是上天給她的懲罰,罰她的膽怯與自私。
「那等她來了,我要好好看看,」她苦笑,「我最喜歡看美女了。」
「她可能找不到地方,我看我下樓去等她好了。」
「哦,說得對,應該那樣。」她怔愣地點點頭。
只見裴嘉烈優雅起身,走向餐廳的入口處,消失。
邱予婷望著他的背影退出自己的視野,仿佛支撐著身體的柱子轟然而倒,猛地跌坐在身後沙發上。
她抓起面前的水杯大口大口地喝起來,水杯里裝著什麼,是什麼滋味,她全無覺察,只想利用眼前的什麼來鎮定自己的情緒,以免當場暈厥。
「這兩個孩子在搞什麼鬼?」旁觀的裴太太愕然,「怎麼好好的,又吵翻了?」
「親家母,你先別著急,我去問問予婷。」
邱女士也按捺不住情緒,飛一般沖到女兒身邊,大聲嚷起來,「嘉烈到哪兒去了?你們又怎麼了?」
「媽媽?」母親的突然出現讓邱予婷驚訝萬分,但她只是呆呆地抬起頭,僵硬無語。
「我問你,嘉烈到底上哪兒去了?」
「他、他到樓下接他的女朋友了……」她喃喃說出自己听到的答案。
「什麼女朋友?」
「他今晚相親的女朋友……」
「笨蛋!」邱女士真想賞女兒一記耳光,讓她清醒過來,「你才是他今晚相親的對象。」
「什麼?」她顯然听不明白。
「我和裴太太精心策劃,為你們安排了這一場相親,你們怎麼不懂呢?」她深深嘆息,「真是兩個小白痴。」
「你們……」她終于恍然大悟,彈跳起來,「你們怎麼不早說呢?」
「還不快去把嘉烈追回來!你如果追不回他,我就再也不認你這個女兒。」
「可是……他也許不想再跟我和好了。」
「他不想跟你和好,會叫家里把‘綠茗廣告’撥到他的名下?」
「什麼?」
「你以為這一年你可以在巴黎逍遙快活是因為誰?還不是因為他這個新老板知道你心情不好,故意讓你放長假。他一直在等你想通後回來找他,你懂不懂?」
「真的嗎?」
邱予婷一陣狂喜,再也听不清母親又說了什麼,拔足便往外跑。
人影紛紛中,她淚眼迷離,拚命找尋他的蹤跡……但她找不到,怎麼也找不到。
她該到哪里才能遇見他?上蒼如果可憐她,請給她一點提示……
那棟公寓?忽然,一個念頭竄上心頭。
對呀,那棟公寓是他們初遇的地方,他如今也許還住在那里,在那兒等她?
邱予婷第一次見到裴嘉烈,是在這間房門前。當時,他在放古典音樂,她則拿著一把大錘子。現在,他們不知是第幾次見面了,她很高興,這把錘子可以再次發揮作用,敲開他家的大門。
在橘色的燈光里,他看到了她,定定地站住。
「你還住在這兒呀?」她笑,「還是把音樂放得那麼大聲。」
盯著她良久,裴嘉烈終于開口,「別忘了,我交了一年的房租。」
「你今晚相親的女朋友呢?」她進一步問,「等到她了沒有?」
「當然,」他聳聳肩,「我剛剛才送她回去。」
「她長得什麼樣子?」
「很漂亮。」
「你的意思就是說──我也很漂亮嘍?」
他望著她。
「因為我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什麼意思?」
「其實,今晚你相親的對象應該是我。」她笑,等待他吃驚的表情。然而,他卻依舊一臉鎮定。
「我知道。」半晌,他答。
「你知道?」她駭然。
「我知道她們設了這個局,助我們和好。」
「你……」她聲音發顫,「而你卻佯裝不知,因為你根本不想跟我和好?」
「不,我佯裝不知,是想讓你主動來找我。」
「什麼?」邱予婷發現,過了這麼久,原來他們之間的關系依然沒有變──他依然是設計的那個人,而她則永遠是上當的那個傻瓜。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他勝利地笑了,「在我給你發最後一封信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遲早會回來的。」
「為什麼?」她面帶慍色,斜睨他。
「因為你會好奇我為什麼忽然不理你了,就像看電視看到精采處卻忽然停電,這個時候任何人都會著急的。」
「壞蛋!」她狠狠踩了他一腳,回頭就走。
他眼明手快,一把將她拉住,攬入懷中。
「當你從巴黎回來的時候,再次看到我時的反應,會有兩種可能︰第一,還是忌諱我是嘉德的弟弟,對我不予理睬;第二,已經不在意我的身世,願意與我和好如初。現在你可以回答是哪一種了吧?」
「不知道。」她拒絕回答。
「我猜你即使還介意我的身分,但已經舍不得離開我了。」他自問自答,「再考你一題,可不可以猜猜我現在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