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君州見到你父親了?他身體可好?」薛老頭又問。
「承蒙伯父掛念,家父身體沒什麼大恙,他有一樣東西叫我交給伯父,還想請伯父替他辦一件事。」他的語氣恭敬。
「哦,什麼事?」
「伯父您不知道嗎?我以為父親已經飛鴿傳書告訴您了。呵,具體要托您辦什麼,這個父親倒是沒有對我說起。」
「嘿,這個慕容老頭也真是的,連自己的兒子都不相信!」薛老頭輕哼。
「薛伯伯不要誤會,父親知道我愚笨,這樣做只是不想讓我加入江湖紛爭罷了。」
「際這個兒子倒是孝順,雖說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倒比親生兒子還親。」他諷笑,「什麼時候也給我當干兒子吧,我身邊就缺你這樣可靠的人。」
「承蒙伯父看得起,佷兒就是立刻給您磕頭當干兒子也行,怕只怕佷兒愚笨,將來會惹伯父生氣。」
「唉,我哪里不如那老賊,偏偏讓他得了你這樣的人才!」薛老頭不由得搖了搖頭,「好吧,廢話少說,把那件東西給我拿來。」
「這一路上我一直好好收著呢,只怕弄丟了,沒東西孝敬伯父。」慕容遲一邊笑著,一邊把手伸進袖子里,忽然,笑容凝固。
「怎麼了,賢佷?」
一向優雅從容的臉龐頓時變得焦急萬分,伸入袖中的手掏了又掏,衣袖似頓時被風鼓起,起起伏伏。
「怎麼,東西弄丟了?」薛老頭睨眸道。
「我……」慕容遲聲音變啞了,「我一直隨身帶著,怎麼會忽然不見了?」
「賢佷,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我可不是幾包茶葉就可以打發的,東西沒有,買賣便免談!」他厲聲道。
「伯父請稍安勿躁,容我再找找。」慕容遲想解釋,卻無從解釋。
「哼,找?你慕容公子武功了得,誰能從你袖中取走一分一毫?我看,是你父親不舍得把那東西給我,故意找借口推辭吧?」
「伯父,我慕容家雖然不是什麼富可敵國的豪門旺族,但也不至于連這麼一件東西也舍不得,請不要誤會,容佷兒再找找。」
「好吧,你就慢慢找吧,」他站起身子,不容分說便往外走,「那樁生意,今天就別談了!」
「薛伯父,請留步。」慕容遲想上前攔住對方的去路,卻自知理虧,愣在原地。
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看著灰色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的那一頭。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做挫敗的感覺。
可那件袖中的東西是什麼時候丟失的呢?他不認為世上有人能夠自他這兒盜取寶物,也不認為自己會那麼不小心,把寶物弄丟了,難道,遇到鬼魅了?
他深深鎖起雙眉,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銀芙卻在此刻跨入門檻,打斷了他的思路。
「什麼事?」
「外面有個女孩要見你。」
「什麼女孩?」他煩躁道,「不見!」
「怎麼,剛才那筆買賣談得不順利?」銀芙會意,「我瞧見薛先生怒氣沖沖地走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們本來要送給薛先生的東西弄丟了。」在公事上,他有時會跟銀芙訴苦,因為,她是他的紅顏知己。
「那個女孩!」銀芙愣丫愣,隨即大叫。
「什麼女孩?」他抬頭,奇道。
「就是現在在門口要晃你的女孩,她說拾得了一件東西要還給公子你。」
「怎麼可能?」慕容遲不信地搖頭,「我的東西怎麼會讓她拾得?」
「那麼,那件東西可是一只鼻煙壺?」
「妳怎麼知道?」這件東西,除了父親和他之外,只有薛伯父知道。
「因為那個女孩子說她拾得的就是鼻煙壺。」
「怎麼會?」慕容遲只覺得不可思議,「銀芙,妳速速把她帶進來。」
銀芙立刻回眸朝長廊上的小廝打了一個手勢,那小廝便一溜煙去了,過一會,果然領了一個小泵娘邁進院中。
慕容遲盯著那嬌小的身影,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怎麼沒想到,竟然會是她呢?這一路上,惟有她接近過他,惟有她,他沒有半點戒心和提防。
「柳笑哥!」曲紗紗見了他,並無半點異樣神情,只笑咪咪地跑過來,一派的天真爛漫。
「妳怎麼來了?」他全無半點笑意,嚴肅地盯著她。
「我來還你東西呀。」她掌心一攤,丟失的鼻煙壺好端端的在她手中,發出玉一般的光澤。
「這東西怎麼會在妳那兒?」他倒要看看她如何解釋。
「是我偷的呀!」
「什麼?!」
她居然如此大方的承認,臉上仍掛著純真的笑容,彷佛她做過的,並非什麼不義之舉,而是一件好玩的事一樣。
「嘻嘻,從前二姊總是找我陪她練習偷東西的技巧,久而久之,我看著她偷,自己也學會了,」曲紗紗快樂地舉起雙手,「其實偷東西一點也不難。柳笑哥,你沒有察覺,對不對?」
「為什麼要偷我的鼻煙壺?」害得他差點跟人家做不成買賣,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
「因為我怕你今天不帶我去鳥市玩。」她很坦率地答。
「啊?」慕容遲頓時啼笑皆非,「就為了這個?」
「對呀,你今天都沒有去找我,肯定是忘記了,又或者,我二姊叫你不要理我,對不對?」她看似頭腦簡單,卻總能一語驚人,「所以,我偷了你的鼻煙壺,讓你不得不見我。」
「妳……」他驚愕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妳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二姊說,你在京城是名人,所以我想,找到你的宅子肯定很容易。」她自豪地道,「我昨天向二姊要了些銀子,把這些銀子送給路上的人,他們便爭著告訴我你家在哪兒了!」
這一回,自認狡黠機敏的慕容遲也佩服得五體投地,啞口無言了。
「柳笑哥,你生氣了?」她再度討好地拉拉他的袖子,「我知道你會生氣,但是,就算惹你生氣,我也要來見你,讓你氣我,總比見不到你好。」
她就這麼想見他,哪怕惹得他勃然大怒,不顧可怕的後果,執意要跟著他嗎?
這一刻,慕容遲發現自己那顆狠硬的心,竟變得如此柔軟,甚至不願意對她假以顏色。
「別拉我的袖子,」好半晌,他才回答,「我袖子里有銀子,待會兒到鳥市上要用的,妳又想偷了去?」
「柳笑哥,你答應帶我去玩了?」曲紗紗拍手道。
她如此死皮賴臉地痴纏,他能不答應嗎?還是那一句老話,憐香惜玉是他的老毛病。
莊小蝶對著鏡子戴起一朵宮花,左顧右盼,高興得不得了。
「大嫂,妳梳的發辮好漂亮!」她叫道。
發辮漂亮,人卻不怎麼漂亮,還是一樣胖乎乎的,但喜好打扮的莊小蝶見到漂亮的東西就是開心,無論那東西是否能與自己融為一體。
「那妳想不想大嫂天天幫妳梳頭?」曲施施眨眼道。
「想呀,」她嘴巴一嘟,「不過我知道那是妄想。」
「何以見得呢?」曲施施忍俊不住。
「妳妹子來了,妳哪有空天天幫我梳頭?」
「昨天我不是說過,有交換條件嗎?只要妳肯答應,我就天天幫妳梳。」
莊小蝶把頭一抬。「肯定是一件很難的事,對不對?」
「咦?小泵,妳怎麼知道?」
「大嫂妳何其聰明,連妳都搞不定、要向人求助的事,一定很難。」
「其實,說難也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她故作神秘道,「對我而言,也許很難,但對小泵妳來說,卻很容易。」
「到底是什麼事?說來听听。」莊小蝶江湖豪杰一般地拍拍嫂子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