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攬著曲紗紗暈厥的身子,望著河岸上微風吹拂的楊柳,半晌之後,才輕輕道︰「來人。」
兩個大漢得令,立刻從一直停靠在樹邊的馬車上下來,恭順地立到他的面前。
「把曲姑娘帶回家去,義父要她在咱們那兒做客,小住幾天。」
他不想說這樣的話,也不想做這樣的事,但顧及義父的養育之恩,眼前的一切不得不發生。
不錯,他誘她獨自到河堤這兒來,只是為了捕捉她。
但他知道她是不會有危險的,很快的,便會有人前來救她,因為,眼前一切已經被偷偷跟蹤他倆的某個人看得一清二楚。
第七章
醒來的時候,她感到一陣寒意。
四周黯淡無光,潮濕的氣息迎面撲來。她怔愣半晌,才發現,原來自己躺在一個地下室里,躺在冰涼的石板上。
這是哪兒?剛剛明明跟柳笑哥在一起,為什麼一醒來,就置身在這陰森恐怖的地方?
她定楮之後,看到一扇門--石牆上的鐵門。
那門與牆壁貼合得天衣無縫,很顯然,是被鎖上了。
曲紗紗頓時覺得自己像一個死囚,要被永遠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處所。
她想大叫,想找人問清真相,可她知道一切的掙扎都無用,她只能沉陷在迷惑之中,不明所以,
忽然,她听見一陣腳步聲,篤篤篤,似從很高的台階上下來。
「銀芙姊,」馬上有守衛在門外恭敬地問,「妳怎麼來了?」
銀芙姊?這麼說,這里應該是柳笑哥的家了?可柳笑哥為什麼要把她弄昏扔在這里?他不是一向很疼她的嗎?
曲紗紗屏住呼吸,傾耳偷听外面的對話,
「把門打開!」只聞銀芙道。
「這……」守衛的聲音中顯露出猶豫,「公子爺吩咐,任何人都不讓入內的。」
「可這地下室里這樣涼,若凍壞了她怎麼辦?公子爺把她擒來,只是為了用她與黑禹山做交易,可不是想害死她。」
鮑子爺?他們指的是柳笑哥嗎?這麼說,真是柳笑哥把她抓來的?只為了與她大姊夫做一樁交易?
到底是什麼交易,讓柳笑哥寧可割舍與她的感情?
曲紗紗只覺得腦子都僵了,什麼也不能思考。
「快開門讓我進去,我只送一床被子給曲姑娘,放下東西就走,不會讓你們為難的。」銀芙又道。
「可是……」守衛仍舊猶豫。
「放心好了,公子爺若問起來,就說全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你們不會不知道我在公子跟前這麼久,他有多信任我吧?難道你們真的打算得罪我?」她的語氣嚴厲,不容分說。
「我們哪敢懷疑銀芙姊。」
「那麼鑰匙呢?還不快把鑰匙取出來?」最後一句,尖聲銳吼,更加懾人。
只听守衛們唯唯諾諾,慌忙掏出叮叮當當的鑰匙,將鐵門打開。
但就在開門的一瞬,守衛忽然一聲悶哼倒了下去,只見他的身後,銀芙直指其睡穴。
「快、快隨我走!」
銀關扔了被子,沖下台階,拉起曲紗紗的手就往外跑。
「姊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曲紗紗一頭霧水。
「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總之妳快跟我離開這兒,妳二姊夫在東牆下等著接妳呢!」
銀芙匆匆說著,腳步飛快,沒過一會兒,便引著她來到花枝蔓延的東牆下。
月光映耀,側門微敞,曲紗紗看見一襲熟悉的白衫,莊康果然早已在那兒等候她。
「你們快走吧!」銀芙把小妹妹交還到她姊夫手中,輕拭額間汗水,舒了一口氣,「趁現在還無人察覺,快由這扇門離開。」
直到現在,曲紗紗仍莫名其妙的。一會兒被抓,一會兒又被放,到底眼前的大人們在搞什麼鬼?還不許她問?
正怔愣著,忽然發現庭院的深處,樹叢的背後,驟然燈火通明,耳際傳來一片喧囂。
「擋住他們,別讓他們走了!」有人在叫嚷。
「不好,」銀芙霎時臉色蒼白,「有人發現了我們。」
話音末落,只見慕容遲踱著從容的步子,越過樹影朝他們走來。
「小莊,我不過想留你小姨子在我這兒多住幾天,你何必這麼急著帶她走呢?」他的嘴角仍有一抹微笑,不過,那笑是死的,透著寒意。
「慕容,我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沒想到,你居然會這樣做!」莊康的臉上掛著明顯的惱怒。
「我做了什麼壞事嗎?」慕容遲無賴地攤攤手。
「你弄昏了她,把她強行帶到這兒來,還關在地下室里,」莊康上前一步,按住腰間佩劍,「這難道是好事?」
「我不過是奉了義父的命令。」他別過頭,雲淡風輕地望著遠處夜空。
「義父,義父,你只知道愚孝!難道他叫你殺人放火,你也干嗎?」莊康吼道,
「對,就算他叫我殺人放火,我也干。」始終優雅微笑的他溫和地回答。
「你……」莊康兩眼冒火,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柳笑哥,」一旁的曲紗紗道,「我能單獨跟你說幾句話嗎?」
「紗紗,不要過去!」莊康連忙攔住她,「這小子會對妳不利的。」
「姊夫,柳笑哥他不會的,」曲紗紗堅信,「你讓我過去吧,」
「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不料,慕容遲卻淺笑著開口,「否則妳姊夫會不放心。況且,我們似乎也沒有什麼悄悄話不能當著別人的面說。」
「柳笑哥……」曲紗紗咬了咬嘴唇,一雙晶瑩的眸子凝視著他,「我只想知道,這一切是你被迫做的,對不對?」
「不,為了義父,我心甘情願。」他避開她的眼。
「我不知道你們和大姊夫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男人的事好復雜,我不想知道,也不懂,」她伸手握住他的胳膊,逼他面對自己,「可我知道,你並不想綁架我,你甚至背著義父,叫銀芙姊偷偷放了我。」
「銀芙那丫頭做的事,我還正想跟她算帳呢!怎麼會是我指使她做的?可笑!」慕容遲輕哼一聲,讓她以為自己猜錯了。
但她的信念是那樣的執著,絲毫不肯認錯。
「銀芙姊跟我非親非故,上次她幫我已經是極限了。說到底,她的心向著你比向著我多得多,她怎麼可能冒著讓你義父懲罰你的危險,把我偷偷放走呢?」
望了一眼那個被她識穿謊言的銀芙,她臉上神色突變,說明了她想的很對。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那天你要我告訴小蝶,說我會去河堤上跟你賞燈?」她繼續自己的推理,「你明知小蝶會生氣,會跑來搗蛋,你仍然叮囑我一定要告訴她,就連小蝶自己也覺得奇怪,現在,我終于懂了,你就是要引起她的不滿和好奇,讓她跟蹤我們。」
「呵,」強裝鎮定的慕容遲仍舊嘴角輕揚,「我為何要做這種荒唐的事?」
「因為,如果她跟蹤我們,就會看到當時發生在河堤上的事,看到你弄昏了我……」他諷刺的輕笑並不能改變她的結論,「這樣也就可以回去告訴姊夫,姊夫就會來救我。」
輕笑終于略有收斂,他似沒料到平素單純的她,竟能猜透他的千種心計。
慕容遲不為人知地凝了凝眉,手指糾結在一起。
「你還送了我鞋子,」曲紗紗低頭,指著腳下道,「這雙鞋子好漂亮,是我最喜歡的橘紅色,鞋尖上還有兩只布織的蝴蝶結,走起路來一搧一搧的,好像它們展開翅膀似的。柳笑哥,你在河堤上讓我穿上它,逼我學習跑步,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我逃走時能順利一點吧?」
「可笑的丫頭!」被說中心事的他,努力克制住身子的震動,掩飾地哈哈大笑,「妳還真能自我安慰呀!好吧,既然妳這樣想,那就由妳吧。」